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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中情,园外园(17)

作者: 明月疏星 阅读记录

有信早被吓呆了,除了哭,已是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像个焊在笼子上的铁球。

婆子昏死了过去。

钟满枝以头撞地,跪爬大哭,不知所措,宝书只得提醒他去叫言禧,他才跌跌撞撞,往外爬行。钟满枝刚把头伸出狗棚,早被一根长鞭卷住脖子,闷哼一声,便被长鞭一扯,直接飞了出去。

宝书吃一大惊,定性一看,言禧和路广率领数十人骑着高头大马,正站在棚外,死盯着他。持鞭之人正是路广,言禧身跨骏马领头,倒有三分神采。有信见了,大声呼救。宝书运劲锁死他的咽喉,喝道:“放了小凤,否则我勒死你儿子!”

言禧早在青梅坞安插了眼线,凤钗的一举一动哪里瞒得过他。

言禧对别人心狠手辣,对儿子倒是上心,朝后面的人马大喊道:“放人!快去放人!”又对宝书道:“贤侄,人我已经放了,您请高抬贵手,放我儿子一条生路吧。”

宝书道:“别废话!我要亲眼见到小凤从你这府里走出去,我才放他!”

言禧听了,急得调转马头,与路广商议一阵,跳下马来,道:“那可要点工夫,我儿子快不行了,要不让老夫愿替他做人质。”

宝书思忖,用小的换老的,倒也不亏,便同意了。

言禧脱了外衣,示意身上并无兵刃,举双手走到笼边,伸脖子给宝书。有信见此情景,一面大哭,一面猛抓地上的草根泥土往宝书身上扔。

宝书松开有信,去勒言禧的脖子。

这时,眼睛一眨,有信突然飞了出去。宝书心道不好,急忙回手去抓有信,却已晚了。只觉指甲从有信胸前擦过,经锁骨到鬓角,抓了一道血痕,手里还残余几根头发。想再抓言禧,言禧却在前一刹那避了开去。扭头再看,言禧已然直起身,拍打衣服上的灰尘,而有信脚上卷着一条长鞭,被路广抱在怀里。

言禧走出狗棚,道:“把他拖出去喂狗!”

鸿门宴柬柳叶琴

凤钗等有信等到天黑,也不见他回来,心中着实不安。

直到深夜,仍无音信,凤钗只得自己先睡。

躺在床上,凤钗越想越怕,一闭上眼睛,就看到言禧坐在她腿上,掐她腰身的画面。让紫鸢搬个小床睡在旁边陪她,她才敢合眼。

半睡半醒,挨到拂晓。

凤钗睁眼见紫鸢在侧,烛光莹洁,屋内陈设如旧,庆幸熬过了一晚。虽神思混沌,却再也睡不着,于是搴帷下榻。因觉轻寒,遂自衣架取衣披裹,忽见梳妆台上立着一物,走近细看,却是一个红色信封。

凤钗登时惊叫出声:“啊!哪来的信封!”

叫声尖利,把紫鸢惊得一激灵,醒了过来。

凤钗紧走两步,抓住信封,四处张望道:“谁放的?”

紫鸢急忙检查门闩,窗销,全无破坏痕迹。又问丫鬟婆子昨夜是否看见可疑之人,都答没有。那唯一可能,就是路广飞天遁地送来的。

凤钗双手发抖,撕开信封,里面随即掉出一枚玉制柳叶,正是凤钗亲手打磨送给宝书的礼物。柳叶可以吹响,做为收发信函的接头信号。凤钗一见柳叶便知其威胁之意,慌忙抽出信封内的字条,里面是一幅冰鲛縠,上面用粉色墨水写着几行篆体短句,道是:“纤云飞凤,柔风承钗。佳期易逢,美人难遇。雨林会诗,不负秋月。”

密信约她于月出之时,去雨林相会谈诗,否则申宝书性命难保。

短句既未点名时日,又无落款名姓,凤钗读来,却似一字一刀,剜心割肺,令她精元涣散,神游物外,倒在梳妆台下。

——这一天终于来了,凤钗想道。

怎么办?

无边的恐惧弥漫全身,思维也被阻塞,凤钗根本无法凝神思考。紫鸢以为她中了邪,呼天抢地叫来丫鬟婆子,个个惊得团团乱转,扶的扶,抬的抬,将萎靡成软帕子一样的凤钗搬到床上。

凤钗支开旁人,只留紫鸢,双眼空空盯着天花板,叹道:“爹爹在世时,大小事务都有他一肩挑扛,我才能无忧无虑,生活在太平盛世里。如今老爷一去,藩篱破碎,方知世间本无天堂,我的那片桃源,不过是爹爹费心为我建造的净土。眼下大仇未报,我却坠入地狱,遭魔王觊觎。我身边亲近之人,无一不身陷囹圄。你说我该怎么办?”

紫鸢伺候凤钗七年,从未见凤钗如此失态,此刻对凤钗惶悚之情感同身受,跪地道:“太太早就说过,保命要紧。其他的,都别看得太重。”

凤钗深思半晌,没有回答。

睁眼在床上躺了大半天,紫鸢端来茶饭清水,她一口没动过。不知不觉日已沉西,凤钗强打精神,走到门廊下,就地坐在台阶上。想了一天,始终做不到紫鸢说的“其他的都别看得太重”,一个念头总是挥之不去:仇尚且未报,反叫我委身于仇敌,我若屈从言贼,白璧染尘,那还不如一死了之。又想了半天,别无良策,便把主意告诉紫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