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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中情,园外园(57)

作者: 明月疏星 阅读记录

刚一沾水,身体就被烫红了。

兰氏哆哆嗦嗦,嘴里骂声不绝,一面飞速往湖中小舟游去。

宝书眼看兰氏皮肤逐渐起泡,旧伤口逐渐开裂,出血,直比开水从自己头顶上浇下还感疼痛,只觉头皮发麻,全身肌肉紧缩,站在池边思维紊乱,动弹不得。

兰氏每一寸肌肤都在发痛,心脏被体表的痛感撑得好似要炸裂,意识完全被痛感占据,脑袋似乎也将爆炸。全身每个毛孔都在冒汗,不知是热的,还是痛的。她越游越慢,所过之处,都留下一行血水紧随身后。宝书越看越怕,腿脚发抖,站立不稳,终于蹲了下来。

就在这时,有人喊道:“不好了,倪姐姐来了!”

宝书扭头看时,喊话之人竟是柳碧雯。

再看兰氏,她因疼痛难忍,体力耗费过大,竟在池中滞留了下来。她使出浑身力气游水,却一下前一下后,离小船始终有两三丈距离,滚水却一刻不停地沸腾着,熬煮着她,兰氏又痛又急,浮在水面惨叫,创伤处逐渐变白,已然煮熟。

再迟片刻,非死不可。

宝书也替她着急,只是帮不上半点忙,又知凤钗已经入园,此刻总不能弃兰氏而去找凤钗,因此也急得汗湿双手。忽然,兰氏叫声停歇,宝书看她趴在水里不动,以为她死了,更急得尖叫不已。

这时,船舱里突然有人冒出头来。

宝书打量那人,是个身穿短褂,头缠丝巾的驾娘,当即高兴得好似见了活菩萨,手舞足蹈请妇人救兰氏上船。妇人却不听宝书说话,也不搭腔,只自顾自地将船撑到兰氏身旁,将兰氏打捞上船。宝书见这驾娘脾气有些古怪,不知会对兰氏做什么手脚,求她渡自己过湖,那驾娘也不理睬。

驾娘蒙头蒙脑地把贺氏放进冷水中。

不多时,兰氏醒了。

宝书远远看去,那驾娘似乎是个聋哑人,兰氏与她说话时,需打手势解释。两人说了片刻,驾娘这才起身把船撑到岸边来。船靠岸后,宝书带碧雯登船,细看兰氏,只见她虚脱地趴在船头,身子肿了一大圈,脸被烫得面目全非,红得像两块火炭,两个气泡鼓得比鼻子还高。

宝书本想去跟凤钗接头,见此情形,哪里忍得下心,只问碧雯:“倪姑娘几时来的?”

碧雯没认出兰氏,忽见船上的怪人,吓得气息为之一窒。

兰氏早把对话听在耳里,气若游丝地对宝书道:“你快去救凤姑娘要紧。”

宝书不语,示意碧雯回话。

碧雯听船上人的声音虽然嘶哑,却听出是兰氏,心神大定,道:“大概一刻钟前,有人到天窗舍,问我房间打扫完没有。说言禧带贵客来了,可能要用房间。我问她是什么贵客,她说是言禧的儿子,儿媳和岳母。我说,这些人来,应该用不着这间房舍吧。她就说,言大人的心思,谁人猜得透?叫我赶紧收拾。她一走,我就来找你们了。估计倪姐姐到了有半个时辰了。”

宝书自然知道,像言贼这样的大人物,莅临某处必有喽啰事先通风报信,按碧雯所说,凤钗这时应该刚进情园。此时接应凤钗,正当其时,否则晚一瞬凤钗就多一瞬的危险,他略一沉吟,说道:“先救出兰姨的女儿再说。”

兰氏推脱几次,都被宝书以她独力难支为由,顶了回去。

兰氏无奈,只得请驾娘撑船登陆彼岸。

宝书端详那驾娘,原来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从始至终面无表情,只是偶尔会用那双安详的眼睛瞟一眼他身后的短钺。宝书心想,她若要谋财害命,就无需救兰氏上船,要不是心怀不轨,偷瞄我的兵器,又是何意?遂故意问道:“老夫人,这片沸水湖是言禧特意挖来阻止园里的姑娘们逃跑的吧?你应该是在船上常住,专门摆渡接送言禧进出园子的,是么?”

驾娘心无旁骛,全不理睬。

兰氏提醒说,驾娘是个聋哑人,宝书看着脚下沸水滚滚,未敢轻信。船到湖中,宝书格外提防驾娘使诈,刻意紧盯她的背影。那妇人只是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撑船,似乎她的世界里只有船、篙和湖。不多久,小舟终于靠岸,宝书让碧雯先下船,他再背兰氏下船。

脚踏实地,宝书终于把悬着的心放下。

然而,驾娘却突然发声,啊啊地说着什么,同时用篙指着宝书屁股后的短钺,再做个“切”的手势。宝书虽不明其意,但估摸她是想短钺切东西,想着自己已到达彼岸,就算驾娘想耍花招,也奈何不了他,便把短钺拔出,抛给驾娘。

驾娘不会武功,不敢凌空手接,等短钺戳进船舱,才拾起来。她用拇指试了试短钺的锋刃,轻轻一揩,手指就流血,她点点头,似乎很满意。然后,她把短钺放到自己脖子上,轻轻一划,血就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