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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火焚身(13)+番外

锺晚屏双眉紧蹙,罕见的没有理会关夜北的调侃。他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纸,那是秦湾叫人打印出来的通缉犯的画像。虽然锺晚屏亲眼见过通缉犯,但是当时根本没来得及注意对方的长相。现在想起来,才觉得十分可疑。

画像里的通缉犯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形容消瘦,年轻时可能很英俊,但是现在已经被生活的重担折磨得愁苦而阴郁,让人提不起任何好感。锺晚屏盯著画像瞧了好一阵,然後望向床前的关夜北,关夜北也刚好回过头,和他目光相接。

“看著我干嘛?”关夜北双手叉腰,“被我迷倒了吗?”

锺晚屏将画像展示给关夜北看:“这家夥和你什麽关系?”

──仔细看看,两个人真是说不出的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锺晚屏毫不怀疑,画像里的男人年轻个二十岁,简直就是另一个关夜北。

“我早就觉得奇怪,为什麽你会刚刚好出现在那儿救了我。如果说是巧合,那也太勉强了。你说你没有跟踪我,那麽你跟踪的应该就是这家夥?”锺晚屏满意地看到关夜北脸色一变,“这一个多月来,你每天晚上都会在外面游荡很长时间,以我对吸血鬼的了解,觅食远远用不了这麽久。所以你也是在找这个通缉犯吗?你会到这座城市来,就是来找他的吗?你和他什麽关系?”

关夜北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愤怒,接著转为无奈,甚至带著一丝悲伤。这证实了锺晚屏的猜测。关夜北和那个“怪物”果然是有关系的。

“我以为……你不会看出来的。”关夜北摇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其实连我自己都不大能认出来。过了这麽多年,他变了好多,和从前完全不同了。”

锺晚屏放下手里的肖像画:“他是你亲戚?”

“是我弟弟。”

这回轮到锺晚屏惊讶了。光从外表看,这位通缉犯的年龄显然比关夜北要大,别说是兄长了,说是关夜北父辈的人他都相信。但是他转念一想,关夜北变成吸血鬼多久了呢?十几年?几十年?成为吸血鬼之後,年龄便不再增长,外表也不会变化。现如今的关夜北依旧是那麽年轻,而他的弟弟作为人类,却早已在时光的无情流逝中衰弱老去了。

锺晚屏不知该作何评价。应当表达遗憾吗?还是潦草带过这个让人哀伤的问题?他想了想,最後问道:“你是怎麽变成吸血鬼的?”

关夜北紧抿著嘴唇,刀锋一样的唇线绷得紧紧的。锺晚屏猜想他可能不愿谈及这个问题,但出乎意料的是,关夜北开口了:“我二十五岁的时候……”他顿了顿,补充道,“人类的二十五岁。那一年我出了事故……是火灾。当时我重度烧伤,躺在医院里像个活死人一样,每天都要在死亡线上来回好几遭。家里为了筹措治疗的费用,用光了积蓄,还借了许多债,但是我的身体一直没有起色。就算能侥幸活下来,将来也……”说著,他望向窗外,似乎沈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中。

“我父母伤心欲绝,还在念书的弟弟也辍学出来工作赚钱,好维持生计了。但即使这样,家里的经济还是越来越困难……就在全家都要绝望的时候,我的‘血族之父’出现了。”

听见“血族之父”这个名词,锺晚屏心里咯!一下。

“‘血族之父’很同情我家的遭遇,他愿意帮助我们,不过不是金钱资助,而是把我变成血族。你知道,血族的力量很强大,再重的伤,只要心脏和大脑没有被破坏,都能自我治愈。即使是手脚被切断了,也能长回来。区区烧伤,只要变成血族,很快就能康复。但‘血族之父’有一个条件:我从此必须离开家庭,再也不和家人见面,也不能联系。虽然很不理解他为什麽要提出这样的条件,但我的父母还是同意了,因为让我健康的在别处生活,总比痛苦的活一辈子要好。於是我接受了‘血族之父’的血液,变成了他的同类,也离开了家庭,二十年都没有再回去过。”

锺晚屏原本以为关夜北的讲述到底就告一段落了,但关夜北继续说:“虽然非常想念家人,但我始终遵守著和‘血族之父’的约定,一步都没有踏进过家乡所在的城市,连一封信都没写过、一个电话都没打过,一直留在‘血族之父’身边。就这样过了大约二十年吧……对人类来说这是非常漫长的一段时间,但变成血族以後,二十年一眨眼就过去了。有一天,‘血族之父’说他要离开了,不需要我再继续跟随他。於是我们就这麽分开了,可以说我重获了自由吧。获得自由之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我违背了和‘血族之父’的约定,偷偷跑回去。原本的住址已经拆迁了,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家人的新地址……”

☆、第17章 家人重逢的隔阂

关夜北脚步轻快地踏上楼梯,找到对应的门牌号。此刻他就像踏进考场的学生一样紧张。阔别了二十年的家人重聚是什麽样子呢?喜悦的团圆?热泪盈眶?还是平淡却温情的“啊,是你回来了”?

他幻想著种种可能性,站在门前,整了整衣领,抹了把头发,确保自己的外表不会出任何问题,接著按下门铃。

门铃响了一会儿。关夜北按捺住紧张又激动的心情,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人来开门。

难道没人在家?

他微微有些失望,但还是不死心地又按了一次门铃。这回门里传来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谁啊谁啊!等一下!”接著是一阵慌乱急促的脚步声。

脚步声来到门前,门锁发出“哢嚓”一声响。关夜北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双手背在背後,神经质地绞著自己的手指,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

门开了,一个头发蓬乱、眼睛肿胀的陌生女人用警惕的目光打量著关夜北,冷漠地说:“我家不订报纸。”

这句欢迎词可不在关夜北想象的情况之中。他因为这出乎意料的场景而愣了愣,“呃……我不是订报纸的……”

“我们家也不买保险。”

“我……我也不是卖保险的。”

女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想关上门,但是关夜北用脚死死抵住门,不让她如愿。“请问这里是关晨南先生家吗?”

女人警戒地後退了一步:“你找他?你是什麽人?”

“我……我是他的……”

关夜北刚想说“我是他的亲戚”,便听见一个嘶哑的男声从房间里传出来:“谁啊!是推销员就赶走!”

女人回头嚷道:“是来找你的!我不认识!”说罢,朝关夜北撇了个不屑的白眼。

一个穿著邋遢的中年男子出现在玄关。他眼睛里布满血丝,看人的眼神都阴测测的,嘴里叼著根烟,身上还散发著浓浓的酒气。他粗鲁地推开女人,走到关夜北面前,先是戒备而疑惑地打量著他,仿佛在思索什麽,接著,他露出恍然大悟甚至於大惊失色的表情。

“是……是你……”

女人问:“谁啊?是你同事?”

男人推了她一把:“闭嘴!滚回屋里去!没你们娘们的事!”

女人骂骂咧咧地进了屋,关夜北听见她冲不知什麽人吼了一声:“看什麽看!别看!回屋做作业去!”

男人把烟夹在手里,挥了挥,青蓝色的烟雾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圈。“进来说话。”

关夜北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换鞋,但是男人没有给他准备拖鞋,也没有对他穿著皮鞋走进自己家里发表任何不满,於是关夜北就这样走进去了,不忘带上门。

玄关连接著客厅,客厅的南边是两间不大的卧室,北边和西边分别是厨房和厕所。这些房间加起来的面积恐怕还不满六十平米,对一个要求不高的三口之家来说或许刚刚好,如果再加上一人就显得局促了。

客厅里乱作一团,看起来好像遭遇了入室抢劫一般,桌上堆著小山似的脏碗碟,如果不是因为天气渐寒,旁边肯定会有苍蝇在嗡嗡盘旋。沙发上堆满了不知是干净还是不干净的衣物,沙发巾一般盖在沙发上,一半拖到地上,看上去这一部分的面积还会继续增加。沙发前面是一张黑色的茶几,上面放了一盘正在日渐腐烂的水果,和几本翻得封面都快掉下来的杂志。地板看起来很久没有打扫过了,掉落的头发、灰尘和脚印随处可见,就连关夜北这种对卫生不是很执著的人都恨不得拿起扫把帮忙扫一扫。两间卧室大门紧闭,关夜北猜想那女人就在其中一间里。

最吸引关夜北目光的是客厅墙上的两张镶嵌在木相框里的黑白照片。他认得照片里的两个人,是他父母年轻时的样子。两个人都显得意气风发,现在却被封在冷冰冰的玻璃板後面,供人瞻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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