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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裸江山(162)

我突然闲了下来,欲取出设计图,继续规划我的家,一个有爱的地方。

去而复返的柳絮道:“山儿,有秘使来报,说在‘赫国’边界不远处看见一茅草屋,里面住着一位清修和尚,貌似……二王爷。”

我提起笔的手豁然一僵,想不到我全‘赫国’的寺庙搜索,终不见其人,而月桂竟然会在我的眼皮底下独自清修!!!

本欲站起的身子,却在起身前又跌落回椅子,沉得犹如千斤重。

去了又能怎样?不去又会怎样?

无关乎月桂是否出家,而是……我。

我要以怎样的态度去见他?一个远道寻来的朋友?一个生死重逢的恋人?一个无关轻重的路人?一个自家兄弟的妻子?还是……其它什么?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贪得无厌的人,然,际遇却与我开了种种玩笑,让一个个优秀的男子与我相遇。纠缠后,却若游戏般分开。只是心中的在乎,没有人可以形容得清楚。

如果,感情是闸门,在开启一门后,完全可以自控地关闭另一门,该有多好?可惜……感情不是。感情是洪水,在你遭遇灭顶之灾后,仍旧无法脱离水。渴水,必须喝水!

曾经,我怨月桂的放不开,终究是因为他放不开家庭选择我?还是怨他放不开我,却仍旧要守候家庭?

然,月桂什么都没有说,无论喜与悲,无论攻与守,都没有说。

直到最后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月桂守候的一直是我。

而我,却没有选择相信他,给他一个眼神的支持,给他一个用力的拥抱,给他一个点头的承诺。终是,背弃了他的感情。

月桂确实为我做了太多,为我谋划着自由,为我刺激着太子,为我转掉粮草,都只是为了让我强大,让我自己可以保护自己。

如今,我强大了,那个一直默默守护的人,却放弃了一切,隐得无踪迹。

难道,终我一生,都要如此亏欠吗?

但,我若弥补了这处感情缺失,又要如何面对罂粟花和白莲?

拿人心,比自心,我承担不了的感情分享,他们为我抗了,我还如何能让他们伤心?

我承认,我自私了。因为不曾得到,便自私得不敢去闯,怕失去这两份加倍的幸福。

不知不觉间,竟然紧紧攥住罂粟花和白莲的手,仿佛要寻求安慰,却似给自己足够的勇气,当做狠心的武器。

白莲清透的眼眸瞄着我,淡淡一笑,道:“都说皇家皆无情,却没有几个人知道,毕竟是同样的血脉,怎么可能没有牵挂?二哥……对山儿,是真心的;对我们,也曾手下留情。如若当初不是二哥隐忍不宣他子嗣的秘闻,今日,怕是山儿只是我的二嫂呢。”眼波一荡,璀璨动人:“走,山儿,我们去看看那个秃头和尚,非得在二哥面前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倒要看看,他能清修到几时!”

留下眼镜蛇,被白莲拉着上了马,高喝一声架,往月桂的清修之处赶去。

奔驰中,我偷偷望向白莲,没有想到,这只小馋嘴狐狸精竟会如此看重亲情,着实让我另眼相看,心喜得不得了。

白莲感受到我的目光,转过头对我嫣然一笑,道:“等二哥回来,要吃大餐,要吃山儿说的蛋塔,还要带葡萄粒的。”

我用力点着头,嗓子有些沙哑:“还给你奶油味儿的。”

白莲眯起了琉璃般的眼眸,吧嗒了一下小嘴,往月桂的方向,用力奔去。

罂粟花笑道:“娘子,你没发现,十一弟的肚子肉见长吗?再吃,就成蛤蟆了。”

我望着白莲的背影,暖暖道:“没事儿,只要他爱吃,我就给他做。就算他变成小猪样,顶多我画《家畜与自然》好了,呵呵……”原来,真心实意地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计较他的体态长相,只会记得他的好。

罂粟花被我逗得哈哈大笑,与草原上,策马飞驰起来。

当接近月桂的茅草屋时,我竟然跳下马,有些不知所措地犹豫不前,不时踢着枯草上的石子,不时地拍一下树干。

罂粟花状似无奈道:“这二哥好死不活地将清修挪到了这里,明摆着要诱引我家小娘子嘛。与其看着娘子爬墙,累得慌,莫不如将二哥带回来,对付过算了。”

我拍树干的手一僵,不争气的泪水哗啦而下,怕是终我一生,都要亏欠他们了。

既然乱世生我,就混蛋这一回吧。

狠咬一下唇,猛抹把眼泪,握紧‘万斩’,向那隐约的茅草屋走去……

手被罂粟花拉住,但见他笑得异常开心,调侃道:“小娘子,你这哪里像是去接二哥?明明是去抹人脖子。”

我抽了下鼻子,使劲咧嘴笑着。

白莲拍我脑门:“别笑了,太丑了,怪吓人的。”

我哼了声,转身,往月桂的茅草屋走去,嘴角,却上扬成幸福的弧度。

望着眼前的茅草屋,以及周围萧然的景象,简直不敢相信身娇体贵的月桂是怎么住下来的?

没有伺候,没有人说话,没有人陪伴,无论黑与白,都是如此形单影只。

心,自然地痛了,心疼着月桂清修下的孤单影子。

步子,仿佛有千斤重般,艰难地挪动着,直到听见那一声声木鱼下的南无阿弥陀佛,仿若滚滚红尘中的辟水之河,将那直接且执着的意愿,雕刻到心头,痛得不知痛。

第一次,知道,原来那声声佛号,也会让人如此之痛。

颤手推开那轻掩的破木板门,看见那佛前跪拜的萧索背影,被那没有发丝的光亮刺到眼球,竟生生引下泪痕。

我仍旧清晰的记得,月桂的发丝很柔很细,绕在指尖,那是沁着幽香的温柔。

如今,那发丝不在,情丝不在,缘份不在……

月桂……

月桂……

一百五十七.佛理魔性

终究是我逼得他走出红尘?还是这红尘已无所依恋?

月桂……

月桂……

你声声念叨得南无阿弥陀佛,是真得要净化心灵,弃得六根?还是为我祈祷,庇护此生平安?让这漂泊的孤魂,有所依?

现在,我就站在你身后,你可还愿以真身庇护?

望着月桂那灰色的背影,朦胧在简单得只有一张地铺的茅草屋里,就连我伸出去的手,都变得模糊不清。

纤细的手指间,试图搭上月桂的肩膀,却颤抖得不肯听话,若被水淋湿的机器般,混乱不堪。

无法忍受自己的懦弱,拔出‘万斩’,直接从身后袭向月桂的脖子,粗着嗓子恶声吼道:“你到底还要不要我?!!”

月桂所敲的木鱼声暂停,诵经的声音微顿,续又继续响起,在这个阴暗寒冷的屋子里敲出令人心乱的声响……

我手中无声的‘万斩’与月桂有声的坚持,相对异常地僵持着。

随着时光的流逝,我愈发觉得心慌,威胁的刀子愈发显得幼稚可笑,就像我曾经要求的全部守候,果然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缓缓收了刀子,整个人,趴在月桂的身后,抱着他的腰,无声地流着清澈的泪滴,渐渐染湿了那大片的灰衫,留下了深色的痕迹。

跟进来的罂粟花道:“二哥,跟我们回去吧,这小茅草屋,容不下你这尊大神。”

白莲道:“二哥,山儿会做很多美味儿,你都不想尝尝吗?我们已经在勾画家园,里面全部都是新奇的物件,你都不想来看看吗?”

月桂的木鱼没有因人的打扰而停下敲击,而我的心却随着那声声木击声而越发得惊慌失措,唯恐那月夜下的温柔男子,就此失去那温润的色彩,变成灰色的痕迹。

也许,是急了;也许,是怒了;也许,是慌了……

终是,呲起牙,学起了白莲的无赖举动,一口咬在月桂的背上,硬是将那重复的南无阿弥陀佛按下了暂停键。

月桂任我咬着,也不喊疼,也不说痛,只是忍受着他的孽。

见他没有反应,我的脾气瞬间大了起来,噌地站起,拔出‘万斩’,对准自己的手腕,绝然地喝道:“月桂,你再不说话,我就划下去!让你出家人见死不救!”

话音还没有结束,月桂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若远古的钟,平静而祥和,悠扬而舒缓:“施主,何甘纠缠不休?”灰色袍子拂动,人随之站起,转过身后的容颜挂着一抹谦卑的笑意,看似无波无澜。可若真是无波无澜,又何必顾忌我伤痛与否?

我不知道什么是不应该,但素来喜欢感由心发的我,忍不住吹了声响亮地口哨,赞道:“月桂,你真俏呆了。”

月桂无波的脸出现瞬间的龟裂状,却又于转眼间恢复成最初的淡定,缓缓温雅道:“施主,请勿诳语。”

我收了‘万斩’,抽了下鼻子,很无辜的说道:“这可是我发自肺腑的最真诚语言,最高度赞美,如此情真意切,月桂怎么就认为是诳语呢?”

月桂淡然地摇头一笑,道:“施主真性情,小僧不及。施主还是唤小僧无尘吧。”

我挑眉:“你叫什么是你的事,我唤什么是我的事,和尚凭什么管我主行事?”

月桂承受着我的胡搅蛮缠,没有回话。

我上前一步,站到月桂面前,望着他的眼,柔声问:“月桂,和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们不出家了,好不好?我们几个人,一起生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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