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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雕女匪复仇记(53)

作者: wanderkind 阅读记录

他曾说过他自幼被保护的很好,家中希望他锦衣玉食,在帝京做个聊猫逗狗的纨绔。

他不愿意。

他说,若人人都趋利而往,北境将无人可守。

他说,人这一辈子,总要做几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事。

他说,你们自做你们的聪明人,也让我做我自己的傻子。

他说最后这话的时候,我们并肩躺在塞北的草原上,我不敢当面叫他傻子,但心里快活地问候了他千百遍。

是你自己说的,不怪我。

那晚我们宿在外面,对着满天星斗沉沉睡去的时候,我好像听到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我耳畔低低说:“燕小九,你其实也是个傻子。”

你才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

骂人的话,再温柔也没用!

我仿佛伸手重重推了他一下。

第二天早上起来,将军眼皮有些红肿,我问他,他恶狠狠说虫子咬的。

前夜还谈人生谈理想的款款少年一转眼就变成了冷心冷面的恶霸。

所以说,男人这种东西,能信?

第二年春天,漠北人彻底投降。冬天最冷的时候,他们对于生存的渴望,也没能让他们攻下南土,春天到了,有了退路,他们不可能再有更置之死地、更绝望的攻击。

自降书签订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盼着将军归来。

无论他打不打算来看我,他都要班师回朝。而回朝的必经之路,就是我观音寨。

七日前张寡妇告诉我还朝的大军到了太行北麓山脚。

自那晚开始,我便没有睡好。

每晚躺在床上,我翻来覆去想的都只有一件事,我该不该去北麓军营看他。

作为一个兄弟,我去看他无可厚非。可上一次分别时,他分明说了,没拿我当兄弟。

这句话的意思我咀嚼了快一年。

沈大娘说,他一直知道我是女子,当然无法再当我是兄弟。

可他不把我当兄弟,我还怎么去找他?以什么立场、什么身份去找他?

我是个女的,多少都该有些矜持,不是吗?

且他毕竟长在规矩森严的世家,连镇上读过几年书的算命先生找媳妇都要找个矜持羞怯的,更何况是他。

第五日,有人夜闯卧牛寨,魏霸天在睡梦中被人割了脑袋。

太行诸寨人人自危。

作为寨主,观音寨安危系于我一身,我丝毫不能懈怠。因此,睡不着的夜晚,我就到寨中四处巡逻。

越巡逻越精神,越精神越巡逻。

我让自己的脑子被寨中诸事占满,不放任自己去想除了寨中安危以外的事。

第六日,北军拔营,往南行进二十余里。

将军没有来。

第七日,北军继续往南,眼看绕过一座山头,就要出太行……

我听到这个消息,自聚义厅主位上霍然起立,冲回房中,执起我的霸王枪,往山下冲去。

将到寨门口的时候,差点撞上正风风火火往山上赶的张寡妇。

张寡妇一见是我,气还没有喘匀,连忙道:“大当家,你往哪里去?陆将军带人上山来了,带了好多人……好像……”

张寡妇吞了吞口水,欲言又止。

“好像什么?”

“你先回厅,我们回厅说。”

将军出征回来了,他还带回来一个怀孕的女子。

听闻小蚂蚱打听那女的怎么处置时,他头都未抬,只说他无权做主,这是我的事、我的责任。

我放他娘屁的责任!

我不管他当不当我是兄弟,往我头上栽草这种事没得商量!

张寡妇捏着嗓子鬼鬼祟祟地说完这些话,我早起在聚义厅等候时剥的瓜子才吃完。

我望着那黑白交错的瓜子盘,一时觉得那仿佛就是我凌乱不堪的人生。我不知道这种时候,我是应当立刻掀了那瓜子盘以示愤怒,还是继续一颗一颗剥下去,假装若无其事。

山下的喧嚣已渐渐靠近,厅外除了沸反盈天的人声,似乎还有吹拉弹唱的声音。

怎么?等不及要跟我借地方办喜事了?

我说过我把你当兄弟,只要你开口,这点忙,我当然会帮。

毕竟,观音寨能夺回来,有你一大半功劳。

我爹说过,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我继续一颗一颗剥着跟前盘中的瓜子,厅外的乐声仿佛与我无关。

八扇大门洞开,明晃晃的日光直照到堂前。

是一个好天,黄历说,宜嫁娶,宜迁徙。

来,地方给你,你嫁娶,我迁徙。

门前的日光忽然暗淡下来。我不用抬头,也知道他高大的身形遮住了直射入厅的日光。

我又剥下一颗瓜子,方抬起头,直身起立,迎到门前,像旧时在军中的很多次一样,唇边扯出一个笑,抱拳行礼:“恭喜将军凯旋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