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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女三十(49)



婆婆直视着我的眼睛:“小仙啊,明天你和伦伦过去看看,要是满意呢,你们就把菜单定了,要是不满意,咱再找别间更高档的。结婚请客是人生大事,妈不会委屈你的。”我连连应声:“不委屈,不委屈,妈,我没多么多讲究,我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一听这话,我婆婆笑得合不拢嘴了。郑伦见状,美得心颤、肝儿颤、腿也颤。我估计,男人一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自己的娘和自己的媳妇儿能情同母女,或者至少能和平共处。家和万事兴,可惜,孙佳人参不透这一点。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接到我妈的电话,她说她想我了。我仰天长叹:这才多大工夫啊,就想我了?想当初,我在美国与她千山万水,一年半载见上一面,她好像也罕有这么直接地表达对我的思念。我妈又说:“小仙,你现在最亲的人是谁啊?”我一愣,然后取悦她道:“自然是我的亲妈您啊。”我妈果然喜悦了,不过嘴上还嘱咐着:“你可不许嫁了人就忘了妈啊。”吃醋这码事,可比拾金不昧常见多了。

小甜在店中依旧无精打采,我有点儿抓耳挠腮:她该不会是把我这“小仙女装店”当疗养院了吧?一边等待心神的康复,一边还从我手里领薪水。我犹豫来犹豫去,正欲提醒她“笑容是我们与客人沟通的桥梁”时,她却先下手了:“姐,你帮我个忙行不行啊?”

我提高警惕:“想请假?”小甜挥挥手:“不是,不是。姐,你去隔壁帮我探探佳伶的口风吧。”我气结:“有什么好探的?人家两个成年人你情我愿,关你这小孩子什么事啊?”小甜抓住我的手晃来晃去:“我不甘心啊。姐,你说说,我怎么会输给佳伶呢?她那么老,那么没意思。”我翻了一个白眼:老?笑话,我们三十岁是正当年,而我们的“意思”,又岂是你这黄毛丫头看得透的?

可末了,心脏软绵绵的我唐小仙,还是应允了小甜去探探口风。我心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与其和小甜聊,倒还不如去和佳伶聊。正好,郑伦打来电话,说车明天才能修好,不如明天再去餐馆订菜吧。我赞成。人越来越离不开汽车轮胎了,不如今后把两条腿进化成两个圈儿。

我去了隔壁衬衫店,佳伶和另一位导购双双看向我。我一笑,装熟道:“佳伶,吃饭去吧?”佳伶坦然合作:“好啊。”说完,她对另一位导购说了句:“那我先去吃,二十分钟后回来。”接着就跟我走了。这就是三十岁的女人,即使她与我并不相熟,即使她明白我找她吃饭一定是别有用心,她也照样坦然以对、以静制动。这就叫岁月历练出的资质,这就叫时光篆刻出的涵养。这要是换作了小甜那个年纪的小丫头,定是会竖着浑身的刺来问东问西了。

二十分钟后,我回到“小仙女装店”,换小甜去吃饭。小甜道:“姐,我不饿,你快跟我说说。”这时,店内来了客人。我迎上前去,小甜则立马去吃饭了。就算不饿,吃饭也总比招呼客人要惬意。

客人相中了一件不对称设计的立领上装,可惜,合适她的尺码已经卖尽了。我告诉她:“下周一会新到一件。”其实是会新到五件。已下海多日的我明白物以稀为贵。只见客人二话不说,掏了一百人民币:“这是订金,那件我要了。”女人对待一见钟情的男人,也许会允许他擦肩而过,可女人对待一见钟情的衣服,则往往会采取饿虎扑食的态度。毕竟,女人在衣服面前,不用顾及那叫做的“矜持”的美德。

佳伶与那帅男是老相识,十五六年前,二人坐在同一间教室里学习文化知识。我将这事实告诉小甜后,小甜一副如释重负的德行:“咳,原来是前缘未了啊。”小甜又说,“要是我和她站在同一起跑线上,赢家肯定是我啊,对吧,姐?”我不置可否,心里却想:就你这只知道争强好胜却不知道情为何物的小蹦豆子,让你先起跑你也没戏啊。

佳伶告诉我,那帅男是她的中学同学,在失散多年后,几经打听得知她在这衬衫店中工作,并立马找来了。佳伶很纤瘦,头发泛着自然的枯黄,眉眼都很细,连睫毛都极其稀少,整个人看上去像碟清淡的小白菜。可此时此刻,她坐在我对面,向我诉说着她这位老同学,眼中泛着幸福的光芒,就像是在清淡的小白菜上滴了两滴香油,香得比我们面前的牛ròu面还要香了。我听完来龙去脉,反应十分琼瑶化——我小手捂住小嘴,小眼圆睁:“哇,天啊,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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