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萤(21)

或许是唐皓皖确实不曾对她提过，又或许是提过了她也没往心里去。也是在那个时候，程隐才知道唐皓皖原来是沈霆霄父母从小收养的女儿。

其实他俩半个月以前就在办理转学手续了。

其实……

太多程隐不知道的‘其实’了。

她活在人群之中，又始终游离在人群之外。她活着，却又似乎没有认真活着。

女生中唯一能说上话的唐皓皖走了，程隐变得更加沉默。

虽说以前在班上也没朋友，但跟一小部分人在必要接触时还是能说上一两句话。但现在……

只要她一出现，原本在聊天的人会立马噤声；收作业的时候她的作业本总会被落下；发作业本的时候她只能在讲桌上单独找到写着自己名字的那一本；体育课女生里需要组队的娱乐项目，她永远落单……

都是些不起眼的小事，却最能膈应人。

程隐知道自己被刻意孤立了。她从小到大都是自己一个人，没有玩伴也没有朋友。比起群居，她其实更习惯独处。

虽然偶尔也会陷入低落的情绪里，但她很快就能让自己从这种情绪里剥离出来。

她于这世间孑然一身，可有可无。孤独……孤独本就算不得什么。

可为什么有时候她还是会觉得冷呢？

从西伯利亚吹来了风。不知不觉间，原来冬天已经到了。

第14章

十二月份气温低至零下，朔风嘶吼，天空乌沉沉的，冷且压抑。

枯败的落叶横扫过地面，随风卷成漩涡状。程隐随着漩涡的中心移动着目光，嘴巴掩在围巾里打了个悠长的呵欠。

早上七点，天很冷，打车软件上久久没人接单。程隐轻轻踢着脚边的石板，隔两分钟就在软件上点一次，一直到半个小时以后才打到车。

她扫了一眼界面，记住了车牌号，在车预计到达的十五分钟里靠着旁边的路牌闭眼假寐。

就在她险些真的快要睡着的时候，前边传来短促的喇叭声。

程隐睁眼，然后看到了一辆黑色大G。再顺着车标向上看，正好对上那人望过来的视线。

“……”

程隐对完车牌，一边掀起衣服上的帽子戴上，一边默默地往后边退了几步。围巾遮到鼻尖，帽檐挡住上半张脸。

她低垂着眸，片刻后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再然后就是一双出现在视野里的知名品牌运动鞋。

她不动，他也不动。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她往后退一步，他跟着上前一步。

她往旁边让让，他脚一挪紧跟着过去。

像两个较着劲儿的幼稚鬼。

最终，其中一个幼稚鬼败下阵来，“江澈，你是烦人精吗？”

江澈低笑一声，“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程隐干脆不出声儿了，晾着他。

这时一辆银色的轿车从远处疾驶而来，在离大G两个车身处堪堪停住。司机师傅不确定地往这边看了一眼，电话也随之打了过来。

程隐正要接，手机就被江澈抢走了。

江澈挂断电话，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目的地。

然后程隐看他走过去敲敲司机师傅的车窗，掏出钱包阔气地摸出几张红色钞票。不知他说什么什么，只见师傅油门一踩，嗖的一下跑没影了。

“……”

这几个月以来，程隐深谙江澈的本性。

仁、义、礼、智、谦。

嘁……那不过是他刻意在人前展现出来的一种表象。而那平静清俊的外表下，敛藏着的是他骨子里的狼性和锋芒。

程隐尤其不喜欢他那双眼睛。

锋睿又冷桀。看着她的时候，就像在看伺谋已久的猎物，黑色的眼眸里明目张胆地写着占有与征服。

人们总是对唾手可得的东西弃如敝履，对求而不得的东西又分外执着。

程隐没有什么值得去执着的事情，也不想成为新意过后随手可丢的敝履。

帽子被风吹得后扬，程隐抬手拽了一下。寒意入骨，她把手凑在唇边呵着热气，原本低垂的睫毛微微上抬。她看了江澈一眼，转身往前走了。

江澈两步跟上去，手一伸就拽住她的袖子。程隐停下脚步，听到他谨慎地问，“我惹你不高兴了？”

“我有什么需要高兴的理由吗？”程隐低头摩挲着指尖，食指第一道关节处有道细小的白色疤痕。

“打车多麻烦，你带着我去，你到哪我接送到哪。”江澈揣摩着她的神色，继续道：“拎包打杂、司机保镖，这些我都行。”

程隐轻缓表态，“我不需要。”

江澈转而握住她的手腕，生怕她跑了似的，锲而不舍地说，“我就远远跟着，不干涉也不打扰，你就当我不存在。行不行？”

程隐还是那态度，淡淡回绝，“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