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萤(52)

江澈并未回答，只是看向楼梯口处。隔着墙面听到一阵明显的脚步声，有人下来了。老板娘循声跟着望去，看到了程隐下到最后一阶的身影。

小姑娘往这边看过来时笑了一下。笑容自身具备感染力，老板娘也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

“现在还不是。”江澈说。

“啊？”老板娘回头。

“但以后总会是的。”

老板娘圆圆的眼睛更圆了几分，“噢……”

交还钥匙，退还押金。把程隐肩上的包拿过来，推着行李箱牵着她往外走，江澈有些无奈地说，“不是说好叫我的吗？”

程隐歪头看他的脸色，“东西又不多，也不重啊，我可以的。”

江澈轻轻叹气，“你这样我会觉得自己没什么用处，失去价值了。“

“嗯，这就涉及自我价值与社会价值的辩证统一了。首先自我价值是建立在以社会……”

老板娘看着相携离去的背影，捧着脸有些羡慕，又有些好笑。

回到江澈所在的小区，路过小花园的时候遇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手里边牵遛着一只大狗。

缘分果真是个奇妙的东西。程隐忍不住想。

毕竟老爷爷早上帮了她的忙，而那只狗，好巧不巧，前两天才把她吓个半死，顺道落了个水。

她起初并不确定这只狗就是当时那只。这还得感谢老爷爷牵着狗绳，背着手，迈着怡然的四方步一边往她这边过来，一边慈爱又威严地叫了一声，“小豆包，不可顽皮。”

豆包和小豆包。连名字都重合了三分之二。

程隐看着所谓的顽皮的“小”豆包，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豆包似乎也认出她了，尾巴一摇，撒腿就狂奔过来。程隐吓了一跳，立马错身往江澈身后躲，只从他手臂旁露出半张脸来。

“别怕别怕。”老爷爷拽紧狗绳，豆包后半个身子在地上来了个漂移，尾巴将地面扫出一道亮弧。

“这狗啊，就是看着凶，跟人一样，越怂越喜欢虚张声势。对不对啊，小豆包？”

江澈、程隐：“……”

豆包：“……”这话没法儿接，汪了一声，表达不满。

老爷爷上下打量着江澈，又看看他俩之间超出一般关系的亲密和微妙，心下了然，捋着胡须问道，“找到你要找的人了？”

程隐朝他微微颔首，说，“早上谢谢您。”

老爷爷摆摆手，“这小丫头客气得很。不过是带你进楼，值当这么谢来谢去的？不过以后联系上人再来，不然门卫不让进，等着那还不得像今早一样又冷又受罪啊。”

程隐真心感激他，笑着点了点头。

进了电梯，开门进屋，放好行李箱和几个包，一直旁听的江澈转身抱住了她，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会过来，不该让你等的。”

“这怎么……”程隐失笑，“你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呐。”

江澈没有说话。

感觉到他像是累极了，身体的重量慢慢压向她。她轻抚着他的背，有些心疼，“回房间睡会儿吧。”

下一秒，程隐整个人被横抱起往卧室里去，她忙说，“我不困，我是让你休息……”

“你陪在我身边。”江澈的态度不容拒绝。

于是才刚睡饱的被脱了鞋塞进被子里，而快三十个小时没睡的则和衣侧躺在床边，鞋子都没脱，只搭了被子一角。

四目相对，眼里只有彼此。片刻后，程隐伸手过去盖住他的眼，“不是要睡觉吗？”

江澈拉下她的手握住，一双眼平静而深情。他说，“我要是睡着了，醒来会不会你就走了？”

“不会。”程隐摸摸他的脸，语气柔和，“闭眼。”

江澈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听话地合上了眼。

室内极为安静，几分钟后便听到他轻浅匀长的呼吸。他的睡颜安静平和，锋芒退去，乖得像个孩子。

中途，程隐的手只要稍微一动，江澈就会跟着握紧几分，眉头也跟着皱起来。所以后面程隐都不敢动了，但架不住人总有个特殊情况。

吊完几瓶针水的后果就是程隐此时想去卫生间。不好吵醒他，却又没办法，程隐只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凑过去在他耳边轻语，“江澈，你把我手捏疼了。”

江澈没醒，睡得很沉，可手却奇迹般地松开了。

程隐愣住，眉眼间皆是意外之色，缓缓浅笑，在他脸上小心翼翼地落下一吻。

化雪的时候比下雪时要冷得多，可阳光又添了些许暖意。站在阳台处放眼望去，半天时间，已能看清部分地方的全貌。

空中传来很大的噪声，程隐抬头，看着飞机慢慢远离嘉兰，慢慢地变成一个点，直至与云色混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