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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跳墙(21)



都是他先挑起事端,现在还说这种话。晚潮恨恨地拉开微波炉,拿出牛奶,越来越觉得自己没记性,下午刚刚被他骂个狗血淋头,现在被他三句两句,又说得心软。

为战之道,你进我退;不行,绝对不能再纵容他了。

“喝牛奶又喝不饱。”他从她身后伸过手,拿走她手里的纸杯,“我帮你煮个面。”

“不用。”晚潮硬邦邦地拒绝,少来这一套小恩小惠,更何况,他煮的面……实在是不敢恭维。

“别闹了。”荆劭轻轻叹口气,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已经够烦的,还要哄你到什么时候?”

他、他!晚潮的脸蓦然在黑暗里烧红。这混蛋,敢这样摸她的头?不知道怎么的,她的后颈一阵苏麻。

“少动手动脚,我们又不熟!”她恼怒。

“你的头发不都还是我帮你洗的?”荆劭根本不以为然,“怎么了,跟我还客气什么?”

那个时候——晚潮哑然,说不出话来,那个时候不一样!可是连她自己也不敢去想,那时跟现在,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去煮面!”憋了半天,才从齿fèng里迸出三个字。真是败给他了,算了算了,这笔糊涂账,怎么扯得清。

荆劭去厨房煮面了,只剩下她站在客厅里,听见水噗噗开了,香气隐约传来,这次他煮的还是巧面馆香菇炖鸡面。她想起第一次走进这里的那个晚上,他煮的那碗面,难吃得很,荷包蛋太老,汤太咸,可是热乎乎地吃下肚,浑身都暖了。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他还是第一个、也是惟一的一个,给她在深夜里煮过一碗面的人。

可是这个男人,真的很没劲,就连煮面,都只会煮这一种。换个口味也成啊,葱香排骨面、翡翠鲜虾面、雪菜ròu丝面……他干吗就只认得这种香菇炖鸡味?难道就连这泡面,也是钟采曾经爱吃的口味?

晚潮咬了咬嘴唇。明天就去超市,把他冰箱里的泡面统统都换掉。

可是这念头钻出来,连她自己也是一呆,这是做什么?她到底是在跟谁较劲啊?钟采?不会吧!荆劭这种没情趣又不温柔的男人,才不是她喜欢的那一型!

“面来了——”荆劭端着面出来,“怎么还不开灯?”

“你的灯,我怎么敢随便开。”晚潮坐在沙发里,他刚刚坐过的位置,“万一弄坏了,不晓得会不会又刚好是钟采的东西,那可吃不了兜着走了。”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脸上一热,狠狠捏了自己手心一下,有病啊谢晚潮?听听你那什么语气,傻子也听得出来你在吃味。

但荆劭真的就没听出来,“你这叫做得理不饶人。”他当晚潮还在生气,把筷子塞进她手里,“当心烫。”

晚潮呆呆地看了他半分钟。算了,什么都不用说了,吃面。

“怎么样?”荆劭期待地问。

“什么怎么样?”晚潮嘴里塞着面,不知道他说什么。

“面啊!”荆劭说,“上次你不是说汤太少,荷包蛋又太老?这次怎么样?”

“唔。”晚潮费劲地咽下一口面,“很有进步,汤水足、滋味浓。”

“是吗?”荆劭露出一丝心满意足的笑容,嗯,真不愧他用心改良。

晚潮把头埋到面碗上,一边吃,一边忍不住想偷笑,原来他还都记得那天晚上她批评过的话?看来这些日子她言传身教的,也不是没效果。

荆劭又点起一根烟。看着她大口大口香喷喷地吃着他煮的面,没来由地心里一阵柔软。刚才阴霾的心情,似乎都在这一刻一扫而空。钟采、手术、种种的琐碎记忆,都慢慢消散在远处。

“你在想什么?”晚潮面吃到一半,忽然抬起头,乌黑的眸子,探询地盯上他的脸。

“没什么。”荆劭笑了笑。

“你还在想着钟采吧。”晚潮放下了筷子,语气渐渐变得迷惘,“荆劭,我真是不明白,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你都不肯忘记她?她到底有什么好?”

“她……”荆劭沉吟,是啊,钟采有什么好?他始终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她,在中心医院的紫藤花架下,她穿着白衣,静静地朝他微笑。几乎每一个见过她的人,都惊叹她秋水一般明丽的容颜。

在她临走之前的那个晚上,她眼里充满了泪光,“对不起,荆劭。”纵然是在决意要离开他的那一刻,她的语气,仍然温婉一如往昔。到底她有没有过一点留恋?这问题直到如今他也找不到答案。

“钟采很漂亮,而且温柔斯文。”荆劭弹了一下烟灰,“做护士的时候,很多主刀医生都想要她当助手。不过钟采一向不喜欢医院,她讨厌血,讨厌消毒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