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六十年代黑天鹅(2)

作者: 张大姑娘 阅读记录

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在这个寓所里面,大多数都是公费留学生,黄梅如看着一起敲门过来的人,悄悄的拉开了窗帘,屏住了呼吸,看到下面的便衣,脸紧紧的崩住了。

她手伸在嘴边,抿紧了嘴,“嘘,有人在下面,我们要安静,我们要时刻保持安静,现在回各自的房间里面,等夜半时分,我们共谋大局。”

一群人马上噤声,神容透着悲戚。

是啊,这是在美国,他们连高声庆祝都不敢,此时此刻聚集被发现,不到十分钟就会有人敲门,挨个问询。

从去年开始,官价外汇就被切断了,祖国再也没有能力来供养他们这些留学生了,同时,他们在美国的处境越来越艰难,不仅仅是经济上的,更多的是政治上的。

美国当局的敌视态度,一方面驱逐中国留学生,一方面又出于利益考虑舍不得放人走,因此所有的在美留学生,都时刻处于监控之中,不能离开,也不能融入。

只能沉默着,在实验室里面,受着美国人的指挥,被美国人榨取利益。

直到不断同化,放弃信仰,放弃国家。

黄梅如挺直了背坐在黄色格子的餐桌前,一口一口的吃着晚饭,盘子里面的土豆泥配着面包片,一点点碎屑掉落在盘子里,她突然咧嘴笑了一下,看着丈夫,喊着他的新名字,“张建国,真想来一碗桂花糖芋苗啊,我多少年没有吃过了啊。”

多少年呢?

从1937到1949,十二年的时间。

再也没有吃过一碗桂花糖芋苗,再也没有回过南京。

再也没有回到祖国。

现如今,光是想一想,她便觉得无上的幸福,她挚爱红色,因为是国家的颜色,那一抹心脏红。

无上的向往与感激。

但是他们要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一个不会被美国人死死扣留的机会。

张建国笑了笑,轻轻的用勺子敲击着盘子的边缘,一下一下的小小的清脆,“起来——起来——”

嗓音轻轻的哼着,他从知道的消息那一刻开始,就给自己改名字了,以后他的名字叫张建国。

他手搭在叉子上,凑近了讲一句,“以后啊,吃个够,桂花糖芋苗,酒酿赤豆元宵,秘制桂花藕,还要我们老北平的豆汁焦圈,都有,都有。”

讲的豪迈,心中火热的赤城,恨不得从大洋的一边,烧到另外一边去,心早就飞了,飞向了东方。

他喟叹一句,眼眶都带着热气,“真的,梅如,我也是真想念那一碗豆汁啊,我们打小起就喝着长大的,无论走到哪里,无论在世界上哪个角落里,哪怕鲍翅满席,我都惦记着那一碗豆汁,我就是回去吃糠咽菜喝着豆汁,我也不愿意吃着面包牛排,不愿意喝着这红酒啊,它就不是那个味儿。”

不是那个味儿啊。

第2章 举头望明月

人生应该是个什么味道呢?

不是酸甜苦辣交织在一起的驳杂,应该是一种安心,吾心安处即故乡啊。

夜半时刻,冷月如庭下积水,星空闪耀似珠光,透过一层层厚厚的窗帘,把心隙一点点填充。

一扇扇门轻轻的打开,轻轻的合上,佝偻着腰,趁着星光,趁着东方渐明,踏着一地冷凝的暮色,一步一步走过春秋几度,踏过破碎山河如血,大家慢慢的汇聚到一起,在黑暗中,虽不曾敢开灯,却清晰听到心脏在疯狂跳动,不可按捺得住。

黄梅如,1937年前往美国,南京大屠杀遗孤,国民政府收养公派留学,核物理学家。

张建国,1937年前往苏联旅居游学,1940年经东欧入美国,地质学家。

朱成仁,1945年赴美研究考察,受国民政府委托,以助手名义助力国内蒋先生的□□构想。

……

黄梅如侧身站在窗帘后,微微掀起来一角看着楼下,“人已经走了,但是近期的突击检查越来越多了,一会如果有便衣上来了,我们就说是庆祝的。”

“为什么庆祝,我们不能说是因为今天的事情,这样会激怒美国人的。”朱成仁站在中间,他愿意站着,他觉得跪着的时间太久了,能站着就一定要昂首挺胸的站着。

黄美如回眸侧目,唇角微微翘起,对着大家坦然一笑,“我怀孕了,我们迎接新生命的到来,如果问起来,就说是我们南京的习俗。”

西方人的傲慢与偏见,似乎东方人做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能用三个字来解释,那边是东方人。

西方的舞台上,东方人一定是没有好角色的,做什么都不会离奇,独属于西方的一种——傲慢与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