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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欢记(29)


是啊,不能走。要是就这么功亏一篑,她连一条退路都没有。标书和演示稿都没拿到,谢荣昌那只老狐狸,是一毛钱都不会付的。到时候,这座城市里,再也没有一家建设公司敢用她,所有心血和努力都要付诸东流。

再怎么犹豫,还是要回去的。程欢只好慢慢地穿好外套,走到楼下去。

傅宪明倚着车门,一边抽烟,一边等她。早晨淡淡的阳光,透过疏落的树阴照在他身上,温暖又寂寥。他还穿着干净的细条纹衬衫和西装外套,珍珠灰的丝质领带--这么整齐的上班衣服,大概是直接从公司开车过来的。

程欢低下头,轻轻走过去,听见他说:「上车吧。」

就这样而已?关于那天会议室里那一场轩然大波,他什么都不想说?

傅宪明帮她关好车门,踩熄了刚抽一半的烟,绕到驾驶座这边上车,拉起安全带,发动引擎,一直没说话。

程欢忍不住偷偷从眼角瞥他一眼,脸色那么平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呃,回公司--我应该直接回设计部那边吧。」她没话找话。

傅宪明仍然不说话,只顾着开车。

「你用不着这么严肃吧?」程欢努力开着玩笑,搞什么,大老远来接她,就是为了耍酷?

傅宪明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随便就敢不上班,妳当公司是游乐场?」

「事情都闹成这样,我怎么回去啊?」程欢脱口而出,还不都是他!现在只怕小道消息都已经登上了八卦周刊了。

傅宪明左手扶着方向盘,右手慢慢过来,握住程欢的手,轻轻握紧。

程欢一震,暖流从指尖一直涌到胸口。

他什么都不用说,解释的话,鼓励的话,安慰的话,都没有这紧紧一握来得踏实。

程欢低下了头,他的手心那么温暖,几乎要把她的心烫伤了。隐隐的炙痛,让她说不出话来。过去的每一幕,每句话,对他来说,都是欺骗,他总有一天会明白,是他握错了她的手。

「程小姐,早!」

一大早,程欢就在大堂里遇见保洁组的大婶。

「哦,早。」程欢有点讪讪地打着招呼,来得这么早,就是怕跟别人挤电梯。现在大信建设只怕是没有不认识她的人了吧。

「昨天晚上没睡好啊?」大婶放下抹布和水桶,凑了过来,「看眼圈都黑了。」

「是吗?」程欢下意识地摸了摸脸,睡得好才怪,翻来覆去都是星河广场的事。

「年轻人不要那么大的心思,很伤神的。」大婶脸上的笑容像朵菊花,「别管那些人胡说八道,妳看咱们老板也都一心一意护着妳,还怕什么?」

程欢愕然,抬头看着面前这张笑脸,突然惭愧得几乎想逃。

昨天已经把标书拿到手了,全部的资料,都已经如约交给了谢荣昌。按照他们之间的协议,至少还要等到正式收购大信的时候才能离开,因为还有一连串的计划要实施。大信的客户资料,决策层的应变决议,还有股东方面的资料,也都要慢慢收集。

可是,在这个早上,她几乎连走进电梯的勇气都没有。

现在跟谢荣昌毁约,就是当了逃兵;如果继续留在大信,就还要扮演一个叛徒的角色。程欢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哪一种身份更可耻。

慢慢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程欢觉得两条腿好像灌了铅。放弃吧,算了吧,才刚刚开始,她已经这么疲倦。

推开门,一阵淡淡花香扑面而来,程欢呆住了。

办公桌上一大束新鲜的粉红玫瑰,正粉嘟嘟地绽放着,朝她娇嫩可爱地微笑。

傅宪明从椅子里站起来,「这么早?」

程欢呆呆看着他,「你--你怎么在这里?」

「已经等妳半天了,一直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花放在妳桌子上。」傅宪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么一个下意识的小动作,泄露了一丝腼腆。

程欢看了看桌上那一大捧的花,又看了看傅宪明,忽然心酸得差点掉眼泪。

不要了吧,他对她好一分,她的负疚就重一分。

「不知道妳喜不喜欢,花店的老板一直大力推荐这一种。」傅宪明慢慢走过来,两只手cha在裤袋里,「我是第一次去花店。」

程欢哑口无言,咽喉好像被什么东西梗住了,是,他何必自己去花店,随便叫秘书打个电话也就够了。

「妳不喜欢?」傅宪明站在程欢面前,低下头看着她的脸色,「下次换一种好了--」

程欢不肯抬头,只盯着他的领带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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