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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满弓刀(61)



随着马蹄声近,人群中的私语更加嘈杂了,听上去“嗡嗡”的一片。

“天呀,我看见了,哪一个是?有三匹马呢。”“是左边的吧,好像又高又壮的,可惜看不清脸……”“是中间的,他是指挥使,当然在中间!”“中间?不行了,我脚尖都酸了……”

另一个声音是女子的,“来了来了,是当中的那一个吗?不会吧,真的好——英俊——啊。”“陶醉啦?”有人取笑她,“回家照照镜子吧,就凭你?”“别闹,嘘。”“哎呀,他左边额上好像有道疤痕……”“是吗,我怎么看不出来?”“有的有的。不过,这道疤痕一点都不难看,还有点沧桑呢。”“花痴……”

在“嗡嗡”的私语声里,三匹马已经到了关前。

老彭一脸笑容地迎过去行了个礼,“指挥使,出关啊?”

杨昭在马上点了点头,“天气不错,出来走走。”

“是啊是啊,天气不错。”老彭鸡啄米般地附和着,“今年天暖,按节气算,都大雪了呢,看这冰还没封上。”

——大雪了?

杨昭一怔。是吗,又一年的大雪之日。已经三年了,时间过得真快。风烟……一个许久不再有人提起的名字,轻轻浮上心头,带来—阵温柔的刺痛。

她墓前总有一杯酒,他天天都去换,无论再忙,都不曾忘记过,要陪她坐—坐。

时间久了,竟成了习惯,就连对她的想念,也成了习惯。那些刻骨铭心的往事,沉在心底,总是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浮上来。春天花开了,想起她的笑,冬天下雪了,想起她的话,点点滴滴,清晰如昨日。

“指挥使,咱们走吧。”身边的刘进小声道,“洛大人也快要到了,正好去迎他一段路。”

“哦。”杨昭回过神来,想起今天是洛千里来关上探访的日子。洛千里旧时是他身边的得力干将,曾经在川陕总督吴信锋那里待了几年,探察吴信锋贪污的罪证。现如今,他已经取而代之,当上了川陕总督,也是个封疆大吏了。

“驾!”马蹄飞扬,就要出关而去。

杨昭的目光,在人群中不经意地一扫,却突然心里一动,好像有样东西,十分眼熟,在他眼前一晃而过。

是什么?

马已经奔出了好几十丈,杨昭突然猛地勒住了马。记忆里一面黑底绣金,红色镶边,当中金丝绣着猛虎的旗帜跃然而出!

那是三年前,他带着虎骑营出关打仗之时,虎骑营的战旗。

麓川之战结束以后,因为虎骑营损伤过半,元气大伤,他让佟大川把剩下的人马都带回了京城,禁军事务,也一并交给了佟大川代管。这三年来,他从来没有再见过这面战旗,为什么,刚才那一晃眼,依稀看见了这熟悉的图案?

刘进没提防杨昭突然停下来,已经驰出了前面老远,才又急忙勒住马,掉头回来,“指挥使,怎么啦?”

杨昭道:“我好像看花了眼,刚才——不成,我得回去看看。”

“那?那洛大人怎么办?”刘进怔了一下。

“你和石英去接他就是了,回头我在关上等他。”杨昭掉转了马头,向来路上奔了回去。

那群人还在排着队准备过关,杨昭放慢了马,在人头簇拥里寻找刚才看见的东西。

在这里,他的眼睛蓦然定住,在各色各样的挑担和背篓里,有一块绣着虎的丝巾,正搭在一方笼屉的上面。那虎的绣像,无论是底色、镶边、丝线,还是模样神态,都和当年虎骑营战旗上的那—幅一模一样。

这不会是巧合吧,难道还有虎骑营的人流落在民间?

杨昭下了马,从人群后面挤了进去,一把抓住那笼屉的主人,“请留步。”

“谁呀?”那人不耐烦地回头,却立刻呆了一下,“是,是——”他该不会眼花了吧,刚才看见的那个杨指挥使,就站在他的身后。

“有件事,想请教一下。不知道你这条丝巾,是在什么地方得到的?”杨昭打断了他的好奇。

“买的呗。”那人顺口道,“上个月小儿子过周岁,属虎的,我就买了条丝巾给他,怎么?”

杨昭疑惑地重复了一遍,“买的?”这怎么可能。

“是啊,就在宁远集市上。有个小酒馆,也代客做点小买卖,什么枕头套、丝巾、茶壶之类的,都有。”

杨昭蹙起了眉头,是什么地方不对劲,他怎么——怎么觉得心开始跳得快了。

“那个酒馆叫什么名字?”

“挺有意思的,叫什么——”那人侧头想了想,“哦,对了,金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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