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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满弓刀(63)



“因为我听说,关内京城,有一种美酒,非常香醇,酒色如金,就叫金不换。所以我就借用—下啰……”

“哦。”杨昭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她说得不错,当年风烟也说过,这酒是京城里带来的。对他而言,那真正是一杯干金不换的酒啊。

“听说你这店里,还代卖一些绣品?”

“是啊。还有茶壶、茶叶什么的,绣品吗……”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怕你笑话,我这里的绣品就只有—种。不管是枕头套,还是被面、丝巾什么的,都绣的是老虎。”

“为什么,你特别喜欢老虎?”杨昭喝了一口酒。

“这倒不是,我说了,是代卖的。我邻居王大娘家的姐姐,绣好了放在我这里卖。我卖得不贵,几乎不赚钱,就只是帮个忙——她的腿脚不方便,所以……”

杨昭笑了笑,“那么我也买一幅吧。”

“行啊!”那女子高兴地站了起来,“我带你过去看看。店里刚好没货了,你若是早来一天,还有一幅的,可惜被买走了。”

说是邻居,其实中间还隔了好几户,只能算是街坊吧,一间矮小而破旧的屋子,门板上的油漆都已经剥落了。

她伸手敲了敲门,一边回头对杨昭道:“她这里有不少绣品的,好像这三年来,她都一直不停地在绣老虎——所以才会绣得特别像。”

三年来,这什么意思,杨昭不禁又一阵起疑。

“她呀,不是王大娘的亲生女儿,好像是从外地来的,不过很漂亮!惟一可惜的是,她的腿站不起来。”仿佛是知道杨昭在想什么,她又接着说了下去,“对了,金不换这种酒,就是她告诉我的。”

这时,门里有人道:“谁呀?”

“陆姐姐,是我,秀桃!”

“门没栓,你自己进来吧。”

秀桃一推门,跳了进来,“我给你带了个客人来,他指名要买你绣的老虎——喂,你傻站着干吗,快点进来呀!”

杨昭扶着门,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风烟的声音!在他梦里,在他心里,萦绕了三年,就是这个声音。曾经闯进他的营帐里,骂他是走狗,曾经在营门外,为了他跟别人争辩,音缀在他的耳边,轻轻叫过他的名字。

一抬头,迎面的墙上,端端正正地挂著一副对联,字迹娟秀,“上马击狂胡,下马糙军书”!

是梦吗,他是……在哪里?杨昭有点晕眩。除了风烟,除了他,还有谁知道这句话!

屋里的桌边,有一个背影,长长的黑发,白色的衣衫。

“风烟。”杨昭觉得自己说这两个字,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背对着他的女子,蓦然转过脸来,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四目相交,漫长的沉寂。

震惊,怀疑,巨大的喜悦,锥心的酸楚,刻骨思念,无尽深情,一浪接一浪地涌上来!

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誓言还在耳边,却已经过了三年。当初的心动和迷醉,牵挂和分离,那许多的误会,那风雪里的温柔,—幕一幕,恍若隔世,千般滋味都往心头绕!

“杨……昭?”风烟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泪水慢悭涌上眼眶。

他消瘦了些,也黑了些,额上多了一道浅而长的疤痕。这是当年麓川那场激战里留下的痕迹吧?可是,并没有减损他的英挺。这应该也是袁小晚的功劳,她向来都有妙手回春的本事,更何况,是对杨昭的脸。

可惜的是,她再也不能站起来,不能奔向他,不能飞扑进他温暖的怀抱里。

杨昭也在看着风烟,宛若中了魔。她没有死,她还活着,在这个距离他不到一百里的地方,生活了整整三年?!他—步—步地走向她,深—脚,浅—脚。这是怎么了,他竟然连路也走不稳。

“风烟,是你吗?”他轻轻摸了摸她的长发,又摸了摸她的脸。

“杨昭。”风烟的泪水扑簌而下,她自己却浑然不觉。他怎么来了,他不是已经回京城去了吗?

杨昭俯下身,慢慢握住她的肩膀,像是怕一用力就捏碎了她似的,轻轻把她拥进了怀里。

在这漫长的思念里,他无数次地想起,她在他怀里,那种柔软和芬芳;也直到这一刻,重新抱紧她,他才敢相信,不是梦,不是幻觉,风烟真的就在他面前。

“你们——”秀桃在旁边已经看得傻住了,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们认识?”看这情形,远不止认识而已啊!

风烟这才想起旁边还有别人,慌忙抬起头,“他是杨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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