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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钟,琥珀浓(141)

作者: 容九 阅读记录

“你不是说请家教么?”

“大概暂时请不了了,不好意思啊小音,本来说好了带你一起……”

“我没什么,怕你累着了。”许音时还是觉得她哪里不对,担忧摸她额头,“真的还好么?”

云知点头:“小感冒而已,多喝热水,睡一个大觉就没事了。”

说着没事,临近正午体温一度飙到了三十九,服过药后又降下来了,云知心道这身体果然扛造,连喝了几壶温开水,又这样混了一天课。

只是夜里体温又会反复,云知只当是感冒的正常过程,没当回事,吃过药后次日醒转,虽说精神仍没见好,但温度下来了也不算难受,又正常上学去。

她虽然生了病,但自己不说,伯母姐姐们居然也没察觉出来,等到两三天,更多症状频频冒出,她不得不叫幼歆帮忙递假条,三伯母远远听到她咳嗽,忍不住说:“云知,伯湛还在客厅里玩儿呢,你要是不舒服还是回屋里休息吧。”

她本来也就是出来盛汤婆子的,闻言自回屋,也没再出来。

大伯母总算还知道关切,午饭前就让小树将饭菜分好给她端屋里去,中途询问过一回要否让司机送去医院瞧瞧,云知蜷在被窝里,一个脚指头都不想钻出去,大伯母也没勉强,吩咐荣妈煎一服受寒常用的草药端进去,不一会儿听说她发了汗,就由着她自己睡。

云知也不晓得自己睡了多久,晕沉沉间,周围的景致仿佛都变了样。触手处,是熟悉的湖色缎被,紫檀床榻上的高梁上挂着如意绳坠,她愣怔了一下,转过头,见床边额娘捻着勺盛汤药,说:“躺好,还烫着呢……城树,在外边捣捣什么,没看你姐病着呢麽!”

“我这不是怕那些烦人的知了吵着五姐了么?”小七探了半个身子进来,袖子和裤腿都挽着,是十岁出头的毛头孩子模样,一见床上的姐姐“扑哧”一声笑出来,“姐!瞧你!你的黑眼圈都掉到下巴去了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前仰后合,没瞧见额娘使的眼色,直到身后一声冷哼,他一个激灵:“阿玛……”

阿玛斥他这不伦不类的毫无王府的体统,继而跨进来问药怎么还没喝,额娘说:“还不是妘儿怕苦,不掺冰糖不肯喝嘛……哎!”

阿玛接过药碗,示意额娘起来,他占了座,舀了满满一勺,吹了吹:“良药苦口,咱们妘儿早喝早好,不矫情……”

阿玛说“阿”,她便呆呆张嘴,也不知怎么,一连串泪水从眼眶中无声流下来,阿玛蹙眉说:“有这么苦的么?”

五格格摇了摇头,她像一个迷路已久的孩子,“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们都不在了,我成了别人,住进了别人家里……”

“傻孩子,烧糊涂了吧,瞎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话。”

阿玛低声笑她,额娘和小七也笑了起来,有那么一时片刻,她真把眼前当做了现实,都没来得及舒一口气,忽听“哐当”一声落碗脆响,前一秒还在屋内欢笑的人,蓦然间消失了。

忽尔,一阵脚步声临近,一个身穿豆青色锦袍、手持金陵扇的男人现身门前——是祝枝兰,他摘下墨镜,深不见底地瞳色带着某种怨念的气息望来:“姐,说话不算数的人,是你。”

仿佛是将她身体里属于妘婛的灵魂一丝丝抽出来,生生剥离躯壳,织出一副灰暗的颜色,泰山压顶般地袭来,将这小小的屋子里弥成一片怪石嶙峋。

而她在坠落,风声呼啸而过,所有美好都在消逝。

有一声呼唤由远及近,仿似萦绕在耳,又模模糊糊,分辨不清。

“云知,云知,云知……”一迭声又一迭声。

“妘婛。”

当她听清最后一声唤时,一双手接住了她,她感觉到自己落入一个怀抱之中。

她艰难睁开眼。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怪小七凶姐姐,他只是太患得患失了。也别怪小五不理解小七,她只是因为最亲的人陷入泥潭而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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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病来山倒

沈一拂是前一天傍晚五点半回到的上海。

从火车站一路赶回来,回到洋楼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恰是放学回家的时间段。

整出行李时,他还不时惦记着开口窗外,倒是有几个沪澄制服的学生,或骑车或步行,但都不是她。他索性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了,简单拾掇了一下,煮了碗素面,便伏案投入到工作中。

一晚上下来,他神有些分散,中途去过几次阳台,她房间窗帘始终是拉上的,好不容易等到灯亮了,也不见里头的人出来。

应该是在做功课吧。

沈一拂将二楼朝北的两个屋灯都开了,想着她应该能看见,也才片刻不到,又见她屋里的灯熄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