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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钟,琥珀浓(150)

作者: 容九 阅读记录

大伯母上前拉云知的手,“大伯母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本来就住在楚曼对屋,哪能没有好奇心呢……这样,你回头,同白先生说说,把分改回去就没事了。”

搁往常,乔氏这反应,云知大抵也不会太意外,可这回,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那明明不是借鉴一两句的问题。

那整段描绘里的场景、被挚友感动的心情,原原本本是另外一个人的亲身经历,是真情实感之后即时记下的体悟,是独属于那个叫林楚曼的女孩的。

云知静静说:“大伯母,我哪晓得那文章是楚仙姐姐写的呀。”

楚仙听她推脱,抹眼泪的手一顿,“你下午分明不是这么说的。”

“三姐上来就推了我一把,我心里哪能舒坦啊?不得顺着你的话气你啊。”云知看向楚仙,“我眠浅,到了半夜有动静就醒,好几次看你进了楚曼姐姐的房间带日记本,就瞎猜了两句,我都没进过那屋,哪晓得你是借鉴了一句两句,还是三句五句?”

“你……”

“大伯母放心,我找过白老师,分都涂掉了,之后会找其他人评上的。”她道。

云知这一招,先是把“进禁区”这罪名给洗了,再强调“好几回”,最后“懂分寸”的收拾了烂摊子,那么不懂事的那个,自然成了楚仙。

回屋后,楼下乔氏仍在训斥三姐,云知躺在床上,从书包里拿出新文学社的报名表格。

她早就想到以楚仙的性子,发现分是她打的,定是要回家吵着闹着逼她改分。她若坚持己见,到时候不要说是大伯大伯母,就是祖父怕都难免责备她两句。

可是,仍有些气不过。

于是忍不住想:如果凭本事拿到名额,把楚仙刷下来,谁又能数落她的不是呢?

报名截止日的前两日,白石先生收到了来自于云知的报名文章。

沪澄校内的评选已接近尾声统分阶段,她这么横插一杆进来,白石先生起初是不大愿意收的,云知也不强求,只让老师帮忙看看,他只看几眼,立马戴上眼镜认真坐下身。

故事以一幅小皇帝的涂鸦画流落民间为线索,讲述了科举废除后第三年的光景。短短不过三千字,却从昔日的帝师、落榜的状元说到了新学堂的教习、被招安的土匪。白先生翻到最后一页时,甚至都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只问:“没了?”

“没了。”云知答。

“那画最后去哪儿了?”

“文里写了,就在倒数第二段。”

白先生倒回去看了一遍,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天子的画到头来竟成了土匪窝前的辟邪符……妙,真是妙极!”他笑了一会儿,才问,“你是怎么想起写这个故事的?”

云知说:“我前段时间想请家庭教师,发现报纸上大多教师资历里都要强调接受过西洋文化,我就在想,科举制度也就停了十多年,那些昔日自幼八股文的读书人又都去了哪儿?一查之下,才知他们的去向五花八门的,或是做账房、卖拳头、代写信或是上山投袍哥。我便想,从一种时代跨越到另一种时代,好像注定会有一批人被时代抛弃,可对许多人来说,他们只是没有机会明白而已。”

白先生点了点头,不由感慨,“如今新式教育大兴,除了城市少部分的人,大部分乡村孩子仍无学可上,皆因缺乏良师而无从升学。教育改革,还是应考虑适应社会进化需求。”

他这样说,自是认可了云知文章,拿给其他几位老师看,也都是赞不绝口。但仍有教师觉得云知既是特招生来的,其余科成绩平平,去北京的名额就两个,还是应该留给高年级学生。白先生却认为,云知的风格独树一帜,描绘之准确、鲜明、生动以及最后的反讽均恰到好处,不少大学生都写不出这样的文章,毕竟是文学评选,应该以文章本身为先。

众教师们各执一词,奈何沈校长之前说了不管这个,最后还是赖副校长出来定夺。

云知自是不知老师们因为她的文章争执不休,然而次日学校里头就传开了——校花林楚仙的妹妹临时参赛,办公室里开起了辩论赛,好些路过的学生都听到了。本来老师们的论点只是“林云知能否参与”,不知怎么就给传成了“两姐妹写的不分伯仲,名额只有一个”。

“校花的妹妹是不是也很漂亮?”

“我之前见过,好像还行,有点黑,没她姐姐好看。”

“是不是开学典礼被傅小爷追的那个女孩?”

“宁校董的儿子见义勇为的那次吧?啧,一听就是厉害角色。”

各种版本的八卦蔓延开,而传闻中的主人公却最后一个知道的。

幼歆第一时间去找谈话:“小五,你好端端的,干嘛去招惹三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