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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钟,琥珀浓(164)

作者: 容九 阅读记录

回来……回来。

雨打在脸上,冰凉凉的,同滚烫的眼泪融在一起,有六个字不觉在心底串为一线。

她倏然回头,重新拿起匣子,在铜锁上,将那句话一个字一个字拨出。

最后一个字掰正,轻轻一扒,“咔”一声,开了。

云知的手微微地颤,取下锁,慢慢地掀开盖子。

那匣子内,原是一沓厚厚的信,此时亦然,只是在最上边多了一枚金钗。

金钗上原本镶着一对环抱鸳鸯,羽色瑰丽,甚是精巧,当年是小七亲自设计的图样,寓意鸳鸯成双共舞红尘。

只是如今钗尾弯曲成弧,而缀在上边的翠玉掉落了一整块,鸳鸯形单影只,难诉离殇。

人的记忆也真是奇怪。

她以为,大婚那夜,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动作乃至细微的神情她都记得分明,可这枚珠花乍然出现在视线中,脑海中才不觉多了一幕未曾过的画面。

是红盖头被掀开时,这枚珠钗被带离发髻,掉落在地。

他捡起来,往前一步,慢慢弯下腰来,手慢慢往前。

那动作……莫不是要为她戴上珠钗?

他的眼半开半阖的,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凝望过来时,究竟是愤是怒还是痛?

猛然间,她发现自己其实从未辨清过。

正如铜锁上的那六个字一样。

十四岁的他,踏上去美利坚的油轮,即将进行一场生机渺茫的心脏手术。

独自一人漂泊在大西洋上的沈琇,将密码改了。

等我回来取(娶)你。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揪红包100.

第五十九章 再归故京

在妘婛决定留在沈府时,没想过不知归期的等待,会那样难捱。

每一天每一分乃至每个时刻都被拉成无限长,日积月累,期盼被不断消磨,直到病榻上生成怨,她想象着等他听到自己的死讯,会如何悔,会如何痛,这样,仿佛能缓解一些自己的悔,自己的痛。

但此刻,她心中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宽慰。

迟到的愧与情,竟比不爱更伤。

窗户已然阖上,匣子内的信还是淋到了,滴落而下的是她的泪。

每一封信都是少年的她写的,他保留的完好无缺,云知只拆了几封,眼睛实在酸胀的厉害,索性关上匣子,连同那枚簪子一并锁回去。

想着重逢以来他待她的种种,不得不怀疑,沈一拂会否是认出了自己。

假如真认出来了,何不开诚布公地问她?

难道他不需要求证,也不愿相认么?

云知又想,换作是她,除非亲身经历,否则是不会相信借尸还魂这样的事,更别说他还是个不信鬼神的唯物论。

但不是认出来,他何故对自己这样好?

这会儿她人稍稍缓神,洗了一把冷水脸,不觉将沈一隅的电话从头回顾了一遍,停留在了那句“你就继续留在上海,护你的故人之女”上。

是了,故人之女。

她倏然抬眸——莫非沈一拂和林赋约是旧识?

如今回想,早在沪澄小测那回,他多给她一次入学考试的机会,隐隐然已似一种回护了。

此后诸般,包括林瑜浦待他的态度,皆都成立。

林赋约曾是燕京大学的地质学教授,沈一拂也许正认识他也说不定,可即使相识,沈一隅又如何知道他弟弟在“护”着这故人之女呢?

越往深处想,越是令人费解,所有的信息于她而言都是碎片化的,根本无从串联。

她太阳穴疼的直跳,只能放弃无畏的猜测,也没力气去鸾凤园问祝枝兰北麓山的事了。

庆松说的够明白了。

纵是不忍,她也无从去苛责小七。

一切皆始于她与沈一拂,与他人又有什么相干?

只是之于她,听到了这迟来的愧悔,唯一的念头,是要亲自问他,何以不告而别?

七日后,云知和上海地区参加新文学赛培训活动的学生们,一个老师带队,十来个学生一同踏上北上的火车。

票是主办方出的,座是二等座,与上百号乘客挤在嘈杂轰乱的车厢里,空气尤为混浊难耐。培训的学生基本都是男生,他们将仅有的两个靠窗位置让给女生,楚仙和云知相对而坐,一路上几乎没搭过几句腔。

云知主要是没心情,她一门心思想着到北京如何找到沈一拂,而楚仙则是不悦。

能入选北京大学培训的都是顶优秀的学子,早上在车站集结时,好些个人迎来时都问她是不是沪澄的林云知,可见沈校长另给名额的事连外校都有所耳闻了。

五妹妹就这样成了一群人的焦点,她反倒成了陪衬,林楚仙哪能忍得了这个?

到了饭点,她主动邀请大家去餐厅吃饭,楚仙本来就生得明艳,不说话时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清冷感,但她愿意主动与大家打成一片,自然又成了学生们的中心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