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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钟,琥珀浓(213)

作者: 容九 阅读记录

饶是写废了几张信纸,有决绝的告别,有假作放下劝她离开沈家的淡然,但无法寄出。

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何会在一封诀别书里,写上“如愿等我,我必归来”这样的话。

而后,抵达香港时的浑沌,收到电报得知她未离开沈府的不可置信,再度北归时的忐忑与憧憬,一切一切,历历在目。

直到回到家,回到东院。犹记去时霜叶红,归来天地缟素白。

白“色”的雪,红“色”的天,成了他挥之不去的人生底“色”,也是……唯一的“色”彩。

“沈琇?沈琇……”沉溺于红与白的天地,听到有人在遥遥唤他,“沈一拂!”

云知的手胡“乱”的往前探,始终听不到回应,急得爬起床叫来福瑞,福瑞听到动静冲进来,“二少爷是不是又犯病了!”

“又?”她问:““药”呢?你知道“药”放哪里么?”

“这两日,二少爷都把救心丸随身带着……”

她回去“摸”他的衣服,无意间,“摸”到脸,指尖拂过“潮”湿,她倏地愣住。

下一刻,听到他低低地说:“福瑞,烧壶热水来。”

福瑞忙称是,云知还没从急惶中晃过神,想越过他去开台灯,还没“摸”到开关,就被他紧紧抱在怀里。前所未有的用力,勒得几欲令人窒息,像是永远都不愿放开。

感受到他异常的举动,她不敢再动弹,“你、你怎么了?”

“我不小心睡着了。”他说:“只是……睡了一觉。”

“我听福瑞说你犯过心病了?”

“庆松看过了,也说没事。”

灯亮起时,他的面上已了无痕迹,福瑞送来热水,她在水汽氤氲中,望着眼前人,失神片刻,忽然道:“都不重要了。”

没头没尾的,连一旁伺候的福瑞都愣住,云知喃喃重复了一次:“都不重要了。”

只要我们平平安安的,以后总能慢慢变好。

沈一拂将她湿透的额发撩起,拨到耳后,低声问:“我刚刚,是不是听到你说,你不怪我了?”

云知看福瑞还在,脸一热,福瑞悄然一笑,躬身退下。

“你这人,从小到大总这样,我还没同你说重话呢,就拿心病吓唬人……”她眨去了眸中薄薄的水雾,“我哪次没原谅你了?你不要总是把吵嘴能解决的问题,上升到身体健康啊。”

他笑,“对不起。”

和前一次不同,这声道歉,饱含了太多太多。

她好像听懂了,又不全然懂:“何况,我提纸鹤……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就是,不想叫你误解……”怕再诱出他的病来,她没往下说。

“我明白。上天待我不薄。”

他生来心疾,半程饱受生离之苦,后来尝尽死别之痛,人生至此才不过二十七八载,却能说出一句“上天待我不薄”。

只因她还在。

他的手托在她脑后,情不自禁俯身,轻吮了一下她的唇,“你也待我不薄。”

云知“哎”了一声,窘得往后一躲,“亲就亲,别亲的这么……”

“怎么?”

她脸一烫,“我哪知道你。”

眼底里弥漫的悲思被她娇憨的神态冲淡了,这回,是发自心底笑了,“我不擅亲吻,有不周之处,还望日后多多指点。”

“你、你敢说你不擅……”云知气急,“我懒得理你。”

她又躲回锦被里,他侧躺着,单手支着脑袋:“明天,一起出门好不好?”

“出的去了?”她诧异。

“嗯。”

那一夜书房里的情/事虽无人敢近前旁观,但院子里的那些人都是带着任务来的。男女欢爱之事,假戏未必能分辨,真的就是真的,根本做不了假。

饶是那些丫鬟婆子更私密的场合都见过,在听过他们沈二少爷的墙角后,个个回去禀报时皆是面红耳赤。

既然小儿子老树开花是真,愿主动递出辞呈也是真,父子关系尚需修补,没必要搞得太僵。次日,沈邦就解了他的禁足——尽管出门的条件是得要人跟着。

翌日上午,沈一拂先去见过沈邦,随后回来,给她裹了里三层外三层后带她出门。

派来盯梢的副官姓江,单名一个随字,年纪虽不大,看出行事极为沉稳,且真心实意的在贯彻沈邦的指示。轿车局限的空间内,江随坐在副驾驶座上,不时回头瞄着后座的他们俩,她敢打赌要是沈一拂跳车,这人一定干得出当场拔枪的事。

“他也没必要……把眼睛黏在我们身上吧……”她小声嘀咕。

“就当不存在好了。”沈一拂心情倒是不错,“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云知一时也没想出来,只说:“想吃好吃的。”

沈一拂对司机道:“前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