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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钟,琥珀浓(240)

作者: 容九 阅读记录

沈一拂不着痕迹跳过这一截,面不改“色”道:“我是说,在这件事上,我这位兄长的立场和我父亲应有相左之处。沈一隅虽为少将,并无功勋,这几年沾了毒赌二字,屡犯军规,他对我父亲虽明面上言听计从,心底却时时担忧我父亲不会将沈家给他继承,私底下亦少不了打自己的人脉算盘……我想,光是‘油田’二字,诱“惑”之巨,不论是哪方人马都不会视若无睹。我也不能十分笃定,只是这回宴席上我向你祖父求亲,本是要荣良措手不及,□□良很快就得知你也在饭店内,且他的反应就像是早知你会出事一般,故而……”

云知听懂了:“你的意思是……与荣良私通消息之人是沈一隅?”

沈一拂颔首,道:“荣良是前朝皇室,十余年来周旋于朝廷和北洋军阀之间,领着一班前朝遗老吸食小朝廷的血,实际上他能横行京城这么久,背靠的是日本使馆以及东京宗社党……”

他分析止于此,抬了一下眼,没再往下详说。

原只是想同她说两句开头和结论,不自觉将心中的推论和顾虑都说了出来,一时间竟忘了“知道越少越安全”这条准则。

云知的却暗暗滋生出别样的感受。

沈一拂向来是长话短说、能意会就不言传的“性”子。比起将她当成小一辈的孩子单方面的维护,这般兴兴头头的同她探讨、是打心眼里平等的交流,更让她舒心。

“这些仅仅是我个人的猜测。到底是因为保皇党要借他对付内务府,还是另有图谋,你祖父心里也许有数。”沈一拂道:“我想同他谈谈。”

云知听他说要见祖父,下意识紧张了,“这个……”

“我有分寸。”他知道她的顾虑,“这次,不是来谈婚论嫁,事关安危,想必你祖父应该也不会拒绝见我这一面。”

云知拿手绞了一会儿被套,犹豫片刻,“既然如此,我也就说了。”

“?”

“林赋约,我爸爸,火灾发生时给过我一个布兜,里边有一把钥匙、一张银行保管箱印鉴卡,他当时说……”

那里有太多人的心血,要是就这样毁了,阿爸阿妈才是死不瞑目。

她将这段记忆、以及之后回苏州同林瑜浦的对话详述了一遍。

沈一拂听完后好似被触及到了什么,眸光一颤,兀自出了一会儿神,“除我之外,你没同其他人提过吧?”

她连忙摇头,担心他怪自己隐瞒:“我应承祖父不能告诉任何人,但现在……”

现在,不断有爱国志士在丧命,诸多线索都明晃晃指了过来,难道她还能继续明哲保身,闭目塞听么?

他会意,“我会好好谈,别担心。”顿了一下,“不会再气着你祖父的。”

可她还是有些担心,看他起身,忍不住说:“今晚,会不会有点迟了?”

他从口袋里拿出手表——当时换表后,他一直随身带着她的那只,“八点半,不算太晚。”

看她掀开被子跟来,他无奈,“你在我会分神的。”

她乖乖顿足。

门快关上时,又推开,他提醒道:“钥匙给我,还有,把外厅的灯关了。”

他走后,她趴在门口听隔壁的动静,没想到福叔还真把人给放进去了。

她只能坐在房里空等。中途试着耳贴墙角,奈何这饭店隔音太好,什么也听不见。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她换了一身睡衣、罩了件披巾,连茶几上的甜品都吃空了,躺在床上愈发焦虑,正琢磨着要不要敲门进去探探情况,听到门“咔嚓”一声。

还没来得及从床上蹦下来,就看到沈一拂迈入内卧,她着急问:“谈的怎样了?”

“他同意了。”

“哈?”

“同意多等两日,坐轮船。”他看她头发还湿着,蹙起眉,“你头发怎么还湿漉漉的?”

“你怎么说的他就同意了?”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沈一拂开了几个抽屉,找到一个体积硕大的电风吹,“插”入“插”座里试了一下,能用。于是将凳子一拉,示意她坐过来。

暖风烘烘拂过,她被热的头稍稍一歪,“不对啊,你这就过来了?他、他没找我?”

“见你祖父之前,我和他说我找过你……但你已经睡下了。”他站在她身后,不时撩拨她的头发,少女的头发已长过腰,发丝偏细,“摸”起来柔柔顺顺的,手感很好。

难怪走之前让她关灯,否则祖父才不会给他去而复返的机会呢。

“你突然出现在天津,我祖父不意外么?”

“是有一些。”

但林瑜浦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要平静,算不上友好,还能请他入座,唤福叔上茶,与昨夜那个多看他一眼都不耐烦的老人家简直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