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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钟,琥珀浓(76)

作者: 容九 阅读记录

许音时忍不住笑了,“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之前你提过家里有弟弟喜欢把玩扇子,就是他吧?”

“嗯,他喜欢作曲,也喜欢画扇。”

“画扇?那一定是个很有趣的人。”

云知笑了,“我看呀,也就只有你会这么想。”

许音时说:“我以前也不懂这些古玩扇面有什么意思,后来我遇到过一个人,才改变了这个想法。”

“什么人啊?”

“反正……有这么个人。哎呀,我怎么把话题给岔开了,你弟现在人呢?也在上海么?”

她垂眸,“我也不晓得。”

“啊?”

印象中的七弟笑起来时眼睛弯成月牙儿,左一句“五姐”右一句“五姐”,小嘴一张一合地变着花样撒糖,家中兄弟姊妹没有人不疼他的。偏偏他打小就喜欢围着她转,大抵是一母同胞的情分,哪怕成天受她欺负哭成包子,也从不敢同她置气。

她记得,婚后半年,七弟弟为了招她回娘家来,总是巧立名目的“惹事生非”,一会儿病了一会儿伤了,等她火急火燎赶回王府,见他安然无恙等在屋里,方知又上了他的当。

阿玛叱他顽劣,她晓得,弟弟只是怕她在没有夫婿的夫家无人谈心解闷。

当时,沈一拂远走异国,阿玛额娘固然愤愤不平,却从来没有提过“和离”之事,只有七弟弟,明知她不爱听、不想听,仍会一遍遍劝她放下执念,离开沈家。

不知得闻她的死讯,他该有多么伤痛,后来府中遭逢那些变故,如今可安在,可安好?

许音时见她发怔,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我就在想,我那、远房的弟弟现在会在哪儿……”

许音时恍然,“原来是远房的亲戚,我说呢。”

已不是血脉相连的远房,远的杳无音信,怕是当街走来,也要对面不识。

云知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本该时刻警惕着将过去捂得严严实实,还是忍不住想要找个人谈谈心——即便过后还要想着圆谎。

至少,思念的情绪是真的,回忆也是真的。

在五格格眼里,陶埙虽算不得是什么高贵的乐器,但其音质古朴,文化悠久,信手可奏,别有一番音趣。但像在沪澄,尤其是经历过新文化运动洗礼的学生们而言,这种看上去土了吧唧、遍体只有六个孔的地摊货,能不能称之为乐器都有待商榷。

更别说,云知吹埙吹得并不娴熟——处于能找准音,离顺畅还有点距离的水平。

“我听说,千年前,这只是个诱捕禽鸟的玩意儿……”

“也不能这么说,唐书提过埙乃立秋之音,曾是皇家的宫廷乐器呢。”

“那都失传多久了?古籍还说箜篌是天籁之音,你晓得长啥样?”

社团的同学们听完云知的表演后窃窃私语,负责评审的老师默了良久,勉强给她打了个及格分。

自此,她也算是沪澄音乐社的一份子了,尽管在其他团员眼中她就是个浑水摸鱼的存在,也恰合了她的心意——她能够腾出更多的时间用来学习文化课。

对云知而言,学习是一件趣味无穷又极具挑战的事。

趣味,在于满足认知新事物的好奇心;挑战,等同于将知识量摄入并化为己有的能力。

这话最早是大南实验室的书呆子说的,彼时她似懂非懂,如今方能领会其中奥妙。

不知是不是该归功于身体前主人遗存下来的“理科天赋”,在高小知识储备量明显不足的情况下,新课堂所学也不会吸收不良,她能够很轻松地掌握欧姆定律、配算出浓硫酸与稀硫酸不同的化学方程式,甚至偶尔数学课上听老师解题,她能够在纸上同步算出答案。

所谓食髓知味,一旦享受过一次解难题的快感之后,自然就会惦记着第二次、第三次,于是乎,除了上课听讲,下课做题就成了云知在校生活的第二大乐趣。

沪澄向来不缺聪明的好学生,她这样热乎劲落在旁人眼里,撑死了也就是个“将勤补拙”派,鲜少有人会留意到她。

原本存在感越弱,自由度越高,云知巴不得这么长此以往度日,然而没清净几天,麻烦就找上了门。

傅小爷哪是不记仇的,开学仪式险些中暑不说,次日还接到父亲的电话,被训了足足一个多小时。

他忍了一整周,在得知沈校长会继续请假一段时间之后,总算憋不住劲儿了。

最初只是些小打小闹的恶作剧。

譬如当云知经过操场,总会收到一些“飞来横球”,那些网球、篮球到足球,都跟长了眼似地朝她的身上撞。听说她一天摔了好几跤,傅闻笑得直不起腰来,要不是为了避嫌简直想亲自去看看她的倒霉样。只是没过两天,几个“帮凶”纷纷表示不干这一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