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回首皆是你(183)

傅喆起身走到铜镜前重新理了理自己的发髻补了补哭花的妆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重新回到喜桌前，盯着晋阳王神主牌位好一会才喃喃自语：“王爷……我们喝杯合卺酒，你不在我替你喝罢。”

话落，傅喆便去端起眼前的两杯合卺酒，这酒还没送到嘴边，一把温凉如月色清亮的熟悉声线在她耳边响起：“谁准你喝我的酒……这合卺酒是一夫一妻一人一杯，娘子怎能独吞为夫的酒？”

傅喆刹那间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定了定神，想来是思虑过多，心思过重，出现幻觉，她顿了一下，眨了眨眼，看着眼前这两杯酒，无异样，定是自己想多了，喝罢——此时，那把声线又再响起：“真是不听话……”

那话音尚未落稳，倏忽间，就有一只白瓷玉节的修长大手从后伸至傅喆面前，夺过她手中的酒盏——傅喆瞳孔瞬间就凝住一般，像是忘记了呼吸，全身气血须臾间翻涌而上，蓬勃的心跳声冲上脑际，在耳道里被无限放下，那手她太熟悉——是顾延！

傅喆直觉整个人有点飘飘然，头皮发麻，不知是因为这惊喜来得太急切还是太漫长，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为好。

傅喆将信将疑地慢慢用眼梢余光往后看去，缓缓地抬起眼眸，每一下呼吸都被她压在胸腔间，生怕惊走眼前人，直到眼睛对焦在顾延的脸上时，那一刻，傅喆的泪全线溃堤——根本没有心思去思索眼前是人是鬼，只要是顾延，傅喆都觉得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猛地站起来双手环过顾延颈脖，埋首其中，闷闷的哭声只因抱着的是一个有温度有血有肉让她心安踏实无比的顾延。

顾延顿时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他知道傅喆为了他受了不少委屈吃了很多苦头，他撤下手中的酒盏，一手搂过傅喆的腰，一手安抚在傅喆的脑后，用脸颊的温度蹭着傅喆的脸，傅喆的泪已经打湿了顾延的特意为她穿一身喜服。

人世间最美的景致有三个——久别重逢，失而复得，虚惊一场……

“喆儿，本王回来了……”平凡字眼却诉尽不易，顾延回想起彼此分离别之后经历得种种生死考验，还能将所爱拥在怀中，一时万分感慨冲淡了所有痛苦，他哽咽的声音更是让眼前这一幕重逢弥足珍贵，顾延本意是想安抚傅喆，谁知这话一出，傅喆哭得更凶，双手不自觉收拢就箍得顾延更紧。

顾延此刻对上苍有种由衷的感激，至少他还活着，那就还有机会与所爱之人厮守一生，前半生的黯然岁月，比起怀中那个泪人，不值一提，顾延知道自己没有错付于人，他的心上人，一直在等着他。

顾延咽下冲到喉间的酸涩，柔声道：“喆儿，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再哭哭吵吵，就浪费了大好时光，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

顾延的声音仿似有魔力加持直达傅喆心间，春宵……？闻言，傅喆哭声忽地戛然而止，她哭花一张猫脸终于肯从顾延颈窝里抬起头。

看见她一把鼻涕一把泪，顾延心酸地抽出手帕，细细得给她一一擦拭干净，那温柔专注的眼神，在这样一张俊美无暇的脸庞映衬下，真的夭寿……傅喆觉得眼前简直是人间最美的景致，她能这样痴痴地看着顾延一辈子。

顾延被傅喆炙热的眼神盯得哭笑不得，心里明明暖融融，但放到面子上实在是有些扛不住如此明目张胆的示爱，他收起泪光微微笑了笑，眨了两下星眸，直视着傅喆，低声细语——

“怎地今儿不愿与本王说话了……？”

“……”

傅喆依旧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只觉得鼻头又再度泛酸，顾延看她又准备酝酿下一轮“洪水决堤”，只得哄着呵着，好不容易给她收拾好花了的妆容，顾延心猿意马端详一会，忽觉许久不见，他的新娘子如今出落得更是般般入画，皎若秋月。

顾延目光流转几许，伸手将傅喆黄金凤簪翡翠花钿摘了下来，发簪一撤，傅喆满头乌丝披散在肩，眼梢噙着泪，红唇欲滴，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得顾延呼吸瞬间凌乱起来。

顾延将自己的头发与傅喆的发丝缠绕绑在一起，再把合卺酒两端相连的黑线扯掉，换上他们二人的头发，结发于一起，他端起酒盏，庄重地对傅喆道：“傅喆，你我喝过交杯酒，这一生这一世你都是我顾延唯一的妻，是晋阳王唯一的妃，除了你……无人可替……”

无人可替……傅喆听着顾延的承诺，看着眼前的合卺酒，她只无言地点着头，怕是一开口就止不住嚎啕大哭，接过酒盏，两人交杯而饮，此情此景酒不醉人人自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