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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大陆血族断代史(27)

“我也不清楚,逃出营地后我就钻进树林里,没头没脑地跑,只希望林子太深,他们一时半会儿追不过来。”

乔治抱紧双臂,努力驱赶脖子后升起的莫名凉意。“我们不能在这儿待太久。如果那些巡哨带着狗,或者他们中有经验丰富的猎人,那么很快就能循着踪迹找到我们。”

亚当站起身,拍去身上的泥土。“没错。我们得尽快去安全的地方,你不能见光。如果找到人家或者道路,我们就知道自己在哪儿了。现在尽量找条河或者小溪,顺着流水走,水能消去我们的气味和脚印。”

亚当找到了一条兽径,两人沿着那条被小动物踩出的不明显的小路往林子深处走去。乔治很怀疑他的野外生存经验,可亚当坚持这条路通往某条小溪。

“这应该是野生的鹿去溪边饮水的路。”

“等等!你怎么知道是鹿?”

亚当往树林中遥遥一指。一头小鹿正从树后探出脑袋,瞪着美丽无辜的黑眼睛望着这两个陌生的直立行走的生物。当乔治的视线和它对上,小鹿的耳朵动了动,像受了惊似的,蹦跳着逃走了。

“……好吧,我相信你。”

身为血族,乔治的听觉和夜间视力远比亚当强。不久,他就听见了潺潺水声。兽径果然通往一条小溪。几分钟后他们到达溪边。溪流约有三英尺宽,水还不足一掌深。

亚当脱下自己的靴子,拎在手中,赤着脚跳进小溪中。四月夜晚的流水仍是冰凉的,亚当打了个寒颤。乔治有样学样,也赤脚下水。他倒是不觉得冷。自从他变成血族,就再也没有过“冷”这种感觉了。

“我们往下游走。”亚当说,“这条小溪最终肯定汇入某条大河,我猜可能是康科德河。找到大河,就能找到人家。说不定还有农场。康科德河边的农场可不少。”

“遇到人家之后怎么办?”乔治问。水流冲刷着他的脚背,时不时有细小的鱼从他的脚踝边擦过。

“先把你藏起来再说,毕竟你不能见太阳。”

“万一血术士追来了呢?”

“他也怕太阳啊!我打赌他白天不敢出来,至多派他的人类手下出马。”

“他手下可有不少红衣卫,你一个人对付得了吗?”

“这个嘛……我猜他大概也派不出多少人。明天在康科德、列克星顿和孟努多美,将会爆发一场战役,不仅英军和民兵,就连普通平民都会牵扯其中。枪声将会响彻整个米德尔塞克斯,就连波士顿也不例外。最终,全殖民地都讲受到波及。红衣卫有更重要对事要去做,恐怕顾不得我们两个了。”

虽然亚当说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但乔治心中仍有几分不安。他紧紧跟在亚当身后,生怕跟丢了。明明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他心头还是萦绕着淡淡的恐惧。

他们顺着溪水走了一英里多,溪流汇入了一条更宽更深的河。他们继续往河的下游走。这次的河水可不是刚刚漫过脚背那么轻松惬意,足能淹到他们的膝盖。周围地势也宽阔了许多,头顶几乎没有树木枝叶遮挡,一抬头就能看见星空。

“我们在往西北方向走,这是个好消息。”亚当一边观星一边前进,“可以佐证我的猜测。我们正在往康科德河的方向去。”

他指着天空,“你看,那是北极星,指示北方,所以我们的方向是……”

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仰去。跟在他后面的乔治眼疾手快地托住他的身体,方才避免了他仰躺水中的悲剧。

“天呐,你小心点儿!”乔治扶着亚当,斥责道,“别老仰着脑袋,也注意注意脚下!”

亚当用左腿支撑身体,右腿蜷缩着,向乔治抱歉地笑笑。“我注意了一下。我的右脚好像被河底的石头划伤了。”

一丝鲜血顺着河水流去。乔治双眉紧蹙,不由分说将亚当打横抱起,涉水走到河边,把亚当放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

“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亚当跷起右腿。乔治半跪在他面前,让他把脚搁在自己膝盖上。

“还好。”他检查了一下亚当的伤口后说,“不太深。如果现在有点儿烈酒就好了,我能帮你清洗一下伤口。你得注意别染上破伤风。”

“知道啦。”亚当一脸无趣地说。

乔治转过身,蹲在地上,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上来。我背你。”

“呃?啊?不用了!我只是被划伤了而已,又不是断了条腿不能走路。”

“你会拖累我们的速度。”

“可是背着我你的速度也会变慢。”

“不会慢上多少。你太小看血族的体力了。”

亚当慢吞吞地爬上乔治的后背,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年轻的血族轻松地站起,返回河流中央。他说的很对,亚当的体重的确没给他造成多大的负担。

“就只是这样?”亚当贴在乔治耳边有些幸灾乐祸地问。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这么做,只是因为我会拖慢速度吗?”

乔治偏过头,希望自己的头发把耳朵盖住,亚当没能看到上面泛起的红色。

“当然不只是这样!还有……我……我很关心你。你已经为我流了很多血,我不想让你再受伤……”

亚当什么也没说。过了好一会儿,乔治才意识到他正埋头在自己的肩膀上,咯咯地笑个不停。

“你笑什么?”

“不……没什么……觉得高兴而已。”亚当的语气分明显示他还远远没笑够,“多背我一会儿吧,乔治,我喜欢这样。”

乔治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你倒是会偷懒!”

“你要是不乐意,尽管把我放下来就是了。”

乔治轻哼一声,“我也没说我不乐意。”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再开口说话,周围只剩下了潺潺水声和夜晚的鸟鸣虫啼。夜晚是如此寂静,没人能想到,在梅斯蒂克,在孟努多美、列克星敦和康科德,枪声与钟声已此起彼伏,战争的雨云已在所有人的头顶凝结,当暴雨来临时,已无人能够阻止!

亚当忽然收紧搭在乔治肩头的手臂。

“停下!”

乔治立刻收住脚步,像尊石雕般拄在河中央,紧张地问:“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你的伤口吗?”

“不是……!你没发现,周围突然安静了很多吗?”

“……难道刚才很吵闹吗?”

“你仔细听!”

乔治侧耳倾听,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亚当所说的“安静”是什么意思:现在只剩下流水声和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夜鸮的啼叫,昆虫的鸣唱,甚至动物在树林中穿行所发出的轻微声响——全部都消失了。所有的活物都循着古老的自然法则沉默下来,谁都不敢发出声音,以免暴露自己,因为某种强大而饥饿的掠食者正在逼近,它将开始一场血腥的狩猎。

乔治松开手。亚当从他背上跳下来。两人比肩而立,一齐凝望着河流下游。

无边夜色中,一双猩红的眼睛浮现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29

29、无名之夜09 …

拥有猩红双目的生物缓缓涉水而来,不疾不徐,如同猎人走向被困陷阱中的垂死猎物。

“多么出人意料。”一个冰冷刻薄的声音穿过夜色,回响在寂静的河流上,“血族和血族的食物彼此帮助,真叫人感动不已。把你们关在一起太失策了。”

乔治难以克制地颤抖起来。年长的血族只要愿意,就能在晚辈面前散发出慑人的压迫感。乔治接受初拥还不满五年,而他面对的是同一血系寿命超过三百年的长辈。这年龄差距过于巨大,虽然那不是他的直系亲属,但压迫感依旧逼得他连头都抬不起来。除非是真的动怒,否则年长的血族不会这般威压自己的晚辈。

“你……血术士……你来真的?”乔治双臂垂在身侧,指甲陷入自己的大腿里,靠着疼痛来提醒自己不能输给对方。

“真没礼貌。你的父亲在野蛮人的地方待得太久,连文明世界的礼仪都忘记教你了?”

血术士终于走进人类视力可见的范围内。他身着正规军绯红的制服,腰挎长剑,双目如血,獠牙露出唇边。

“我乃辛铎雷德的司各特,论血统是你父亲的堂兄弟……哦,应该说是‘曾经的堂兄弟’才对。埃德加早已被长老会从族谱上除名,如今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徒,他的后代自然也是野种,死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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