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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不曾慢(22)

她开始做着一切她可以做的工作,餐馆里端过盘子,穿着笨重的玩偶服装发过传单,站上十几个小时做着促销员,实在找不到活干的时候,一度想进电子厂找份工作。

她尚未成年,很多事都不能做,只能找遍她所有能干的事情。

她没有想过再回去上学,可是新生报名那天,外婆又一次将她拎进校园。

她说:“重读一年吧,好好上学。”

她想着那要花费的大笔钱不愿进去,外婆便厉声说:“你不读书,你还能做什么!”

是啊,不读书,她还能做什么。

“你才十七岁,未来还很长!”

你不该在她读书的年纪,迫切的把时间浪费在那些永远看不到出路的事情上。

孟遥又一次回到了课堂,在西南那所普通的高中,在时隔九个月后。

她开始了一边读书一边打工的生活。

外婆为了继续让她读书不知找了很多人,为了凑够她的学费不知找了很多家,她再不敢让她受累。

她的心也像是定了下来,曾经怎么也不爱读书的她开始抱着书穿梭在校园;曾经怎么也念不进的字也全部记上心间。

只是她终究再没了欢笑。

那一桩桩绝望和无助压弯了她的脊梁;

那一件件脱掉的衣服更是形同枷锁,沉沉的压在她的心上。

她不敢再抬头,不敢再与人触碰,午夜梦回,也再不得安宁。

她将自己包裹成一个茧,变得再不似从前。

她也点掉了眼角的痣。

走在校园时有人拦下她说:你那颗痣真好看,瞧着都难忘。

她便在放学回去时,看到路边美容美甲店有点痣的业务时走了进去。

美容店老板娘很是可惜,问她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她已不再欢笑,垂眉顺眼沉默寡言着,那粒泪痣就真像成了一颗泪,悬挂在她的眼角,让人心疼,让人垂怜。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摇了摇头。

人海茫茫,她背井离乡,只愿从此泯灭众人,再不被人遇见,再不被人记得。

她每天都在忙碌。上课,打工,一刻不得停歇。

她知道凌晨四点的天多么暗,知道十二点的夜多么寒。

曾经肆意生长的少女变得寂静而矍矍,眼眶凹陷,神容清绝。

有好几次她都已经感觉坚持不下去了,生活的苦难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看不到任何将来。

可是看着手中的照片,她又一次次忍了下来。

离开北城时她什么都没带,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只有一部相机,一张照片。

相机是父亲送给她最后的礼物;

照片上的少年,她喜欢了很长时间。

她以为自己可以不再喜欢他,可是时过境迁,依然难忘。

他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从年少无知,到历经辛酸。

她知道自己再也看不到他,便只能将他唯一的照片留存。

哪怕仅仅当作纪念。

他仿佛成了她的信念,成了她生命中最后的光。

她从来不敢刻意想起他,可是很多时候,他总是不自禁的浮现在脑海。

高二那年六月,她坐在教室里看着书,看到计算器上的日期时,突然想着明天此刻他就应该坐在考场里高考了。

她停了一年,仍然高二,他却已经高三。

他的成绩一直很好,她想他一定能考个好成绩有个好将来。

而她,注定与他越来越远了。

他是天之骄子,她已深陷泥潭。

她和他的距离,又何止宁城到康城的一千四百公里。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和他此生不会再遇。

可是后来,她还是遇到过他的。

那年她读高三,外婆再支撑不住倒下。

从来体弱的外婆离开北城后就支撑起了一切,可是沉疴在身,风风雨雨走过两年,也不过是强打起精神,提前透支了所剩无几的岁月。

她被送到医院,一日日靠药水维持,曾经体面的老太太变得苍老不堪,风霜满怀,风烛残年。

孟遥再不能阖上眼,医院、学校来回奔波,为了多挣到一份钱,拼命兼职挣钱。

外婆说,别忙了,不治了。

她摇头不肯。

外婆说,回家吧。

她哭着说,外婆你再坚持一下,很快就会好的,很快就会好的。

她想尽了一切办法想要救活自己的外婆,可是最后还是无用。

外婆死在了那年五月,死在了医院。

自己拔掉的输液管。

前一晚,她叮嘱她说:“以后的路会很难走,可是你要好好活下去。”

她说:“你要把书读下去,好好用功,考个大学。”

她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把脊梁挺直了,你挣的每一分钱,都要是干干净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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