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高攀(146)+番外

不过半月时间。她淡定地定完机票又回了几个工作上的微信后才回拨电话给方爱梅:“我今晚的飞机,明早到家。”

“好,到了说一声,让你姑父去接你。”

方爱梅如意料之中的平静,甚至带着一点笑意。这一天来得并不突然,大家都做好了准备。

“不用,我自己叫车。”

“你一个人回来?”

方爱梅还有闲心关心别的。电话里传来隐约的唢呐声,听不出喜庆还是哀怨。

“嗯,一个人。”

莫晗犹豫了几秒,俞肖川有在微信上问她:“在外面吗,怎么没接视频?”她错过了他的视频电话,还没回复他。

“带回来看看也好,大家都在。”

“多吓人,大家都在。”

莫晗想象俞肖川被家里人围住的场景,荒诞到失真。她赶紧抹去这多余又恐怖的想象。有些事光是想想都不行。

“你爷爷生前一直念你的事情。”

方爱梅又在重复这些话。莫晗沉默不应。电话里有人唤方爱梅,问她白布放在何处,她答了位置,在旧衣橱上方的两个木箱子里,满满两箱,莫尚荣五十岁时就早早买来备好,放了快三十年了。莫晗曾经取过部分做衣服胚样。

“还能用吗?”

莫晗问方爱梅。

“肯定能用,布又放不坏,再说你爷爷买得都是好东西。”

那批布是早就倒闭的国营纺织厂做的东西,用料扎实,品质都优于如今一些棉麻布。莫尚荣曾大方地要分她半箱做胚布,平时方爱梅偷扯半米都会被他念很久。

电话里那人没找着,又来问方爱梅。她移到旧衣橱的房间,唢呐声听得清晰,百鸟朝凤遇到喜事便欢喜,遇到丧事便悲伤。唢呐声敲碎了平静,莫晗不得不深呼吸调整。

“是牟叔叔吹的唢呐?”

这位牟叔叔是莫晗小学同学的父亲,十里八村红白喜事吹唢呐的都是他。他只会百鸟朝凤。

“还能有谁,就他会吹,现在年轻人都不学这个。”

方爱梅找到了白布,箱子被打开的声音吱吱

呀呀的,带着一股许久没有打开过的老旧劲儿,有人开始在旁边扯布。布料撕开的声音如鞭炮炸裂。

方爱梅跟那人说:“你看都好好的,能用呢。”

那人说:“还是以前的老东西好。”

莫晗默默挂了电话,回到病房看孟秋,虚弱的她已经睡了。南希守在一旁,用手势告诉她没事了。

莫晗什么也没说,离开医院后直接打车去机场。

残存的夜色里雾气缭绕,车灯的光芒照不到远处,只能辨清山路两旁叫不出名字的树木,有高有矮有密有疏,叶片上挂着白霜。远处大山深沉的颜色里沾染的都是深秋的冷气。早早苏醒的鸡鸣狗叫此起彼伏。已经铺上水泥的山路盘旋向上。

司机用不标准的普通话问莫晗:“没走错吧?”他也是从山里跑到城里找活儿的人,才愿意接下这凌晨来的从机场跑乡下的急活儿,但对陌生山路依旧保持本能地畏惧。

“没走错,再往前一点就到了。”

司机狐疑地继续往前。走了十多公里山路了,路边只有零星房屋,破败外型像是很久没有住人了。莫晗记得以前那些房屋都是方圆十里的富人家。她降下一点车窗,冷空气迅速进入卷走了车内一些暖气。

绕过一处山坡大弯后,车前陡然平坦开阔,天色突然亮了,红日从远处山头蹒跚而起,浓重的雾气开始稀薄。路旁气派的洋楼渐渐增多,莫晗记忆里的旧房子都被拆掉了。终于有了点人气,司机表情变得轻松起来,愉快地吹起口哨:“今天终于放晴咯,都下了半月的雨了!你运气真好,一回来就天晴。”

连续不断的鞭炮声响打破了晨间的宁静。

莫晗提前下车,司机不解。

“家中爷爷刚过世,就不用送到门口了。”

大清早的,她怕司机忌讳。农村人爱迷信这些东西。

司机了然,掉头走前好心补上一句:“老人离开是常事,节哀。”

人老了,连死亡都成了常事。“老而不死是为贼”的俗语农村人都会念。连医院都不愿意去的农村老人更容易听天由命,是豁达也是无可奈何。医院也没办法阻止衰老疾病和死亡。

晨光已经铺满路面,草木上的白霜被照得晶莹。空气里的暖意有限,冷风从四面八方卷来。莫晗竖起风衣领子,迈动脚步向前。

唢呐声比鞭炮声更具威力,凌厉地划开所有,包括人心。女人的嚎哭声毫无预警地响起。莫晗面无表情地接近那栋只在微信视频里见过的陌生又熟悉的小洋房。院子里来来去去忙碌的人,头上的白布刺眼。

上一篇:他的小心动 下一篇:他怎么撩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