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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攀(164)+番外

莫敢嫌弃拒绝,他正在揉面和开车之间犹豫不决,“我姐要知道我去养猪了,肯定得嘲笑我。”

向来喜欢嘲讽他的莫繁没有趁机讥讽,她不回老家也是怕被说三道四。农民,一直都是最苦也最被人看不起的职业。年轻的农村人都在头也不回地奔向城市,逆流而行注定会被人嘲笑和看不起。而让人唏嘘的是,城里人却在大张旗鼓地回归农村。后者口中美好安逸的归园田居,在真正的农村人眼里或许不过就是闲得没事儿干的过家家。

俞肖川以前拍过几个有钱人的短片,每个人都在乡下置办了富有情调的庭院,在城里待烦了就去乡下种菜,韭菜麦子都分不清的人带着上万的手表拔了几根草,就对着镜头说劳动使人快乐,大谈特谈返璞归真。庭院的高墙外,停着扛着锄头的真农民探头好奇。他听到莫晗对莫繁说:“真农民都讨厌做农民。”顺嘴接了一句:“假农民都在赞扬农村的朴素美好。”

莫晗转头看他,似有震惊。

俞肖川微微笑着。

莫晗问:“你笑什么?”

俞肖川歪头看她:“你笑什么我就笑什么。”

莫晗轻轻捶他手臂,低头笑开。

莫繁啧嘴:“酸。”

莫晗反手掐她,莫繁躲开。两姐妹闹成一团,像小孩子似的,你掐我我掐你,嬉笑着互不相让。

俞肖川被两人幼稚的行为逗笑,举目看到被俩哥哥说得凝重的莫敢,以及前方左一堆右一群有说有笑慢慢前行的莫家兄弟姐妹,突然感动无比。真情也好假意也罢,亲人之间的牵绊不就如此,扎堆活着抱团取暖,悲欢离合,有压抑也有快乐。而他们家,除了压抑还是压抑,冷清的压根不像家。

莫晗掐完莫繁回头,一眼撞进俞肖川眼底,一时辨不清他眼底浓烈的情绪究竟因何而起。她重新回到他身侧:“累不累?”

俞肖川摇头,暧昧反问:“你说哪里累?”

四周气氛瞬间旖旎。四周山林送来一阵冷风,莫晗缩了缩脖子挽住他手臂:“好冷。”

俞肖川牵着她的手放入口袋。

山下莫家院落再次响起连环鞭炮。

最后一晚,院中生起了巨大的火堆。整村的莫家人都来了,围着火堆跟着带着鬼头面具的道士们跳起了动作怪异而滑稽的祈福舞蹈,齐声唱着调子朴素节奏明快但唱词让俞肖川摸不着头脑的古老歌谣。

被热闹气氛感染的莫晗表情也由哀伤变得明朗,一边舞蹈一边大声合唱。不会唱的俞肖川大声问她:“唱的什么?”

莫晗看着手忙脚乱学她舞蹈动作的俞肖川忍俊不禁:“我也不知道。”

人群突然开始快速转圈,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方向变化很频繁,被迫跟着人群转动的俞肖川很快晕头转向,紧紧抓着莫晗的手不放。莫晗边唱边带着他:“左边,右边!”

慢慢跟上了节奏。

俞肖川也听清了旋律,跟着莫晗一起大声哼唱。

火光照亮了大家的脸庞,平日里严肃的长辈们都放开来尽情跳舞,放开来大声歌唱。

节奏欢快的转圈部分过了之后,鬼面道士独自吟诵起一段经文,停

止歌唱的人群安静地围着火堆转圈,长辈们的表情渐渐凝重,年轻人也跟着严肃起来。道士吟诵完毕,人群里有妇女独唱了几句,婉转清脆的歌声穿透夜空,远处山间传来回响,好像搭起了一座桥,两个不同的世界在对话。围成一圈的人群无一不肃穆,有长辈低头抹泪,就连身边最搞笑的莫敢也在严肃聆听,眼中藏有泪光。莫晗擦泪的动作极快,她以为俞肖川没看到。在这一刻,歌声不止连接了两个世界,也打通了人与人之间并不相同的悲伤。俞肖川牢牢挽住莫晗手臂。

下一秒,人群再次合唱,明快的曲调很快赶走了难过与悲伤,笑容再次回到众人脸上。

烟花适时四起,照亮夜空。收到祝福的逝者可以再无牵挂的安心离去,送出祝福的亲人也将减少遗憾与愧疚安心地继续前行。所谓祈福,既是为了逝者,也是为了活人。莫晗以前不大理解葬礼为何搞得这么复杂,但在此刻突然明白了葬礼复杂的意义。在现代人眼里,旧时仪式过于繁琐,浪费时间也浪费精力,却不知这是人类千百年来总结下来的智慧,死亡的恐惧和亲人离开的痛苦是一时半会儿无法消解的,而繁琐而复杂的葬礼把人群聚在一起,聚集了悲伤的同时也聚集了力量,人群分散了悲伤,仪式消解了恐惧。而现代人不停地简化葬礼,把死亡变得高效而简单,来不及消化悲伤的人们只能带着痛苦孤独前行。面对死亡,大家只剩下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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