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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攀(17)+番外

多数人第一次到孤儿院,都会表现出过剩的同情心。这种同情心往往建立在不自觉的优越感之上,居高临下,感动的只有施予者自己。孤儿院的孩子大多早慧,早就看腻了这种自我感动似的爱心表演。

第一次进孤儿院上课的莫晗不仅没有多余的同情心,甚至表现得有些冷漠,让孩子们不敢靠近。更让池野意外的是,一起陪同上课的院方老师反馈说平时几个最爱惹事的孩子在她的课上特别规矩,而几个最胆小的孩子居然开始举手回答问题。

后来池野亲自听了两次课找到了原因,莫晗的冷漠是因为她从不把孩子们当孤儿。她不可怜他们。

有个左手残疾的女孩没交作业,莫晗问她为什么不交作业,女孩故意把残疾的手展示给她看,她缺了两根手指。池野记得莫晗当时特别随意地撩起眼皮扫了一眼:“你不还有三根手指吗,加上右手五根,一共八根手指,织条围巾够用了。”

女孩被她说得半天没吭声。下一周上课,就乖乖补上了作业。莫晗看了她的作业来了句“马马虎虎”,女孩被说撅了嘴。莫晗手把手地教她哪里还需要改进,让她多用心。

“有的人用脚都能织,你手还比不过人家脚啊。”

莫晗常这么说女孩。后来那个女孩进了残联的工艺品厂,手工钩的地毯堪称一绝。

对于池野而言,莫晗是特别的,无法形容的特别。哪怕这么多年没见了,她依旧是特别的,在他心里。还能再遇到她,池野很开心,只是可惜,好像又晚了一步。电梯里的池野望着楼层跳动的数字,情不自禁地默默叹气。

把箱子搬进屋后,莫晗开始大扫除,洗窗帘、换床单、拖地、刷马桶、给枯树浇水、洗俞肖川换下的脏衣服……忙到半夜也不累,继续拆箱,掏出她的东西一一找地方放好,衣服挂进衣帽间,鞋子放进鞋柜,书本放进书房,每样东西都有了归处,最后剩下一台OKK半自动缝纫机,磨砂面的黑色机身线条圆润复古,是当年莫晗在工厂捡回来的,费了很大力气才修好。市面上早就不见这种机型了。

也是莫晗留下的唯一和任远行有关的物件了,见证了两人梦想的开始和结束。莫晗常用它改些旧衣服,做点小玩意。她的缝纫技术从小跟她妈方爱梅练出来的,不输普通样衣工。

缝纫机挺占地方,书房器材太多已经放不下。莫晗思来想去,最后把缝纫机摆在了客厅,挨着沙发,搁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像故弄玄虚的艺术装置,和谐又突兀。

莫晗站在落地窗前,夜空挂着一轮弯月,静谧月色笼罩下的上海少了一些白日的咄咄逼人,多了些许温柔,也让它的冷漠更加明显。那些来上海追梦的人呐,有的或许已经枕着月光开始做梦,有的可能还在顶着月色继续为梦想奔波。

莫晗关了客厅灯,月光流泻进来,铺满了半个客厅,刚好到达沙发,在沙发和缝纫机之间,割出一条笔直的线,像在预示着什么。莫晗迎着月色站在线上,她知道背后的阴影,浓郁得让人不敢回头看。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凌晨两点,俞肖川这才看到莫晗发的微信,暗呼“糟了”。跟他同行的助手问他:“俞老师,怎么了?”

“我──”俞肖川突然顿住了,脑中对莫晗的身份和称呼有片刻的短路。

助手张谦问:“你怎么了?”

俞肖川敲敲脑袋:“我老婆今天搬家,我给忘了。”

“你老婆?”

张谦的震惊在俞肖川意料之中,他淡定地点头:“对,我老婆,我结婚了。”

张谦一惊一乍:“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阵子。”俞肖川发现承认已婚很容易,比他想象中的容易,没有任何不舒服。莫晗这人很耐人寻味,就发了那么一条微信,也不打个电话来问问什么情况,他就那么不值得关心吗,或者说不值得依靠和信任?

这婚结的,如孟海东所说,确实冲动和草率了些。不过俞肖川并不后悔,莫晗看起来是个聪明人,结婚能帮他省很多事。唯一让他感到棘手的就是莫晗的捉摸不透。

他给莫晗打电话,提醒已关机。

张谦瘪着嘴角吐槽他:“都这么晚了,人都睡了,电话肯定打不通啊。”

他改发微信:“你搬过去了吗?我这边出了点意外,明天打电话跟你说。”

俞肖川在工作中属于实干派,讨厌废话,更讨厌什么都要解释。他在生活也是如此。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遭人误会的时候不少。

张谦跟了他三年,熟悉他的脾气,好心提醒他:“明天好好解释,师母应该不会怪你的。这遇到突发意外谁也不想的,你也不是故意爽约的,谁知道突然翻车啊,还好人和机器都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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