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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兵不乖(21)

男孩叼着肉,凑近了,闻闻他的眼睛,再认真地看看。“捡,乖。”

张牧越来越忙,再过几周又要转移,顾不上两个小孩儿的死活。他自己还有两个孩子,精力不能总往外放。可有一天,宋捡又来找他,还是被狼崽子牵着,脖子的绳没摘过。

会不会勒死?张牧想帮他摘下来,估计已经磨破了,再磨要长一圈疤。可他没法靠近宋捡,营地里谁都无法靠近,狼崽子护着他,格外警惕。

“张牧,我想帮你搓麻绳。”宋捡又来找活儿干了,惦记着换物资,“帮你削木头尖也行。”

“又惦记换什么?”张牧看着他那双小手,又胖了些。

宋捡不太喜欢张牧,虽然他人好,可是他说小狼哥不穿衣服。

虽然小狼哥打人,但别人不能说他。

“想给我小狼哥换一条裤子。”宋捡两只小脚踩在软沙里,沙子钻进他的脚趾缝,“最好……再有两双鞋,我搓绳子很用力,我也能……帮你们晒厚毯子。”

“衣服和鞋?”张牧才不敢让他晒厚毯子,肯定晒完不还。

“嗯……还有,小狼哥能站起来,你不许说他不穿衣服。”宋捡假装自己挺凶的,“你……你……你答不答应啊?求求了。”

刚凶完,立刻求求了,张牧又看了一眼狼崽子。

男孩倒是绷着一张脸,还是耷眼皮,嘴角微微下垂,仿佛对周围一切事的发生没反应。

可是当张牧捧着一筐细木棍,离宋捡近了几米,他的眼皮就翻上来了,很慢,很阴冷的样子,死死盯住别人的一举一动。

宋捡只顾得高兴了。有活儿干,等于马上要有裤子和鞋。接下来几天他都在帐篷里忙,筐里有一把锋利的短刀,他用它把细木棍的两端削尖。尖到扎一下都能出血。

这些木棍,会用来做营地边缘的简易防线,踩一脚会受伤。

男孩又叼着肉回来,从前会找一个隐蔽角落啃生骨肉,还不习惯自己有了帐篷。他经常因为看不到宋捡着急,跑了几圈才想起来,那匹狼比较笨,喜欢躲在帐篷里。

可宋捡会把吃不完的肉留下来,放到饿了的时候用。男孩很不明白,狼群没有存食物的习惯,大家一起捕猎,靠等级高低分食。完成击杀的狼能获得部位比较好的肉,但第一口、最新鲜的血肉,一定是头狼的,不能抢。

宋捡要是跟着去捕猎,肯定是什么都吃不上的那一匹。男孩钻进帐篷,几匹即将生产的母狼窝在宋捡旁边,宋捡正用短刀滑木棍子,每一下都很用力。

“捡。”男孩打来了水,把铁皮水壶从脖上摘下来,“捡,在做,什么。”

“削棍子,做完了我们就有鞋啦。”宋捡可想他了,扑过去舔舔。

男孩觉得这是对自己打回水的奖赏,抱着宋捡倒下和狼并排贴贴,可是还想将宋捡身上那层布料扒掉。

“狼,不需要,穿。”他对宋捡说。

宋捡才不脱呢,他才不要光着屁股躲在帐篷里。“小狼哥,我对你是不是特别好啊?”

男孩的表情很凝滞,说话都是慢半拍的。“捡,好。”

“那我们以后就特别好了,你可不能扔下我啊。”宋捡继续舔,小帐篷里有水壶,有昨天存下来的肉干,还有一把锋利的刀,他非常满足。

男孩不懂宋捡的想法,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狼群里。食物越来越少,头狼带着狼群去越来越远的地方捕猎,他尽量吃很多的熟肉,让自己快速强壮。每一匹公狼都想当头狼,他也不例外。

成为头狼,保护所有的狼。男孩把这个当目标,每天学习捕猎,终于,他分到了一条鹿腿,是头狼特意让他吃,因为这个猎物是他扑倒的。

肚子被鹿踹了一下,男孩忍着疼,叼着鹿腿往回跑,离帐篷还有十几米远,听到了帐篷里的尖叫。

宋捡的声音。

男孩扔掉了鹿腿,冲刺过去。

“啊!啊!”宋捡正在地上翻滚,两条小细腿疯狂地倒腾,踹毯子,故意和自己过不去。手指有一道伤口,是刚才不小心自己割破的。

视残比全盲要痛苦,最起码宋捡这么觉得。

如果他完全看不见,就能安安分分当个小瞎子,可偏偏能看见剪影,世界沉浸在沙粒磨花的清晰度里,会无端生起很多烦躁。割破了手,他还要继续削,但下刀的方向不对,削断了一根。他忍着疼再拿起另一根,重新削起,结果就因为看不清楚,又削断了。

看不清楚,看不清楚。

一个半盲的孩子闹腾起来,比健全的小孩儿麻烦得多。没被抛弃之前,宋捡每次闹腾都会被爸爸打一顿。

看不清,又急于想要看清,宋捡会像野生动物那样抓挠自己的眼皮,撕扯周围能抓到的一切。他发出尖叫,尖叫声刺耳不说,还持续很长。他以前就这样,一直叫到自己完全哑掉,哑几天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