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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兵不乖(224)

咔噔,剪断了一根。

周允闭着眼睛,身体一震,仿佛剪断了一根束缚。

咔噔,又剪断了一根,黑曼巴蛇仍旧在翻滚,尾部敲击着地面。

随着金属小爪的断裂,定位器的主体被取了出来,连着血、带着肉,被扔进雪白的盘子里。周允的汗水已经迷进了眼睛,双眼煞红,小臂肌肉的汗水流到手肘,又一滴滴掉下来,砸在他大腿上。

他捏起那颗被取出来的定位器,这一颗,是觉醒那年埋进去的。

他把它捏碎,让它彻底报废。

“姐,这边你帮我缝合,我抓紧时间开另外一边。”张艺不想耽误时间,脚下这边沙地已经变成了战区,他们必须尽快带流民转移。

张灵吃力地弯着腰,用弯钩的针,扎进周允的皮肤里,拉紧线,把锋利刀刃开出来的整齐伤口缝合。

针穿肉,线穿针,拉动的时候,还有穿过皮肤的声音。

周允咬着棉布,大喘粗气。

同一时间,另一边的伤口已经打开了。有过刚才一次经验,张艺这回不直接用镊子去夹,而是试探地拽动,看它和肌肉的长合情况怎么样。

这一个,明显是后放进去的,还没有完全和血肉长在一起,融为一体,而且形状也不一样,是个六边形,是另外一个型号。

张艺再一次使用剪刀,把连接处完全剪开,当他把这一个定位器取出来的时候,听到了周允如释重负地一声长叹。

因为疼痛,绷出来的血管已经股到了大臂上。周允把第二个定位器也捏碎,扔在了脚底下。然后取下了嘴里的棉布,活动着僵硬的下巴,等待两边伤口缝合。

他确实如释重负,终于,终于把它们取出来了。

地上的黑曼巴蛇停止了翻滚,它要开始脱皮了,吻部的旧皮开始翻卷。疼痛过后,它仍旧圈住了昏迷不动的小丢,静静等待着它的苏醒。

这条弱小的同类只是睡着了,并没有死。

“缝好了。”过了一会儿,张灵剪断了线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而周允的肩胛骨上,落了两个对称的伤口。

周允朝她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他浑身像水洗过一样,全部湿透。

“咱们得赶紧转移了!”张艺一边收拾手术工具一边说,“战区在扩大,咱们现在的位置很危险。”

张牧等手术全部完毕才进来,看着面前两个人,一个昏迷,一个后背两处缝针。“好,我这就去通知大家伙,你们也准备吧,把帐篷拆掉。”

“可是,爸……”张灵看着刚输完血的宋捡,他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么小了,完全是一个成年人,“宋捡怎么办?他还晕着呢,能转移吗?”

“他是哨兵。”周允已经没力气说话了,他多想永远当狼,不需要语言交流,“他能。给我一辆木板车,我推着他。”

“不行,你背后有伤。”张艺好心提醒他,“如果太过用力,伤口的线可能会崩开。”

“给我一辆木板车。”可周允只这么说,眼神已经很像狼了,很动物性,“我可以带他走。”

说完他转过身,去摸宋捡的脸。张牧、张灵和张艺同时看向了他背后的伤,也没有再劝。这些年,他们和狼相处,深知这种动物的勇猛,坚强,倔强。

等到他们把做手术的帐篷收好,再把全部装备搬上马车,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宋捡还没有苏醒的预兆,张牧把物资集中堆放,空出一辆小小的木板车,给了狼崽子。他帮着一起挪动宋捡,又看到狼崽子弯下腰,好像抱了什么东西上来,轻轻地放在了宋捡的身上。

他一定是在抱那种叫做精神体的东西。

普通人看不见,只有哨兵和向导能看见,张牧给宋捡轻轻盖上了一层薄毯子,真想不到,那年瘦弱得几乎活不下去的小半瞎,能长大,能在战区里活下去。

这几年,他和狼崽子一定是相依为命,每天每夜在一起,互相支撑互为依靠。

只是真猜不出来小瞎子和狼崽子的精神体是什么,等他们的伤口恢复了,再好好问问。

木板车很窄很小,只能放上去一个宋捡。周允只穿着裤子和军靴,他其实什么都不想穿。但现在自己已经长大了,营地里有女人,他不能光着。

营地的转移又开始了,不是为了逃避风沙,而是为了离开战区。几百个流民在前面走,张牧、张艺和十几个副手负责检查大家伙是否掉队,张灵已经结婚,坐在自家的木板车上,她现在有一个温柔又强壮的丈夫了,她的丈夫或许会是下一任的领头人。

周允带着宋捡和狼群,仍旧走在最后面。一切回归如初,他们仍旧在一起。

只是宋捡没有醒,小丢也没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