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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110)

音晚绕过墙,去找正门。

陈桓虽然被停职,但鱼符并未被收缴,他随身带着,这等荒凉之所,他这个官位的鱼符足够两人畅行无阻了。

漠漠清寒,院中落叶飘洒,满地枯叶枝桠铺砌的厚毯,一片萧索寒凉气息。

有个满脸皱纹、腰背佝偻的老者引他们进去,道:“年轻的都找门路调走了,剩下的都是些老迈无用的,朝廷早就不往这拨修缮银子了,好几处房顶漏了,下雨天根本没法住人。”

这里冷落太久,好容易迎来穿着体面的贵客,老者不放过一丝机会,忙不迭诉苦。

陈桓现如今自身难保,也不好轻易许诺他什么,免得给了他希望,到头来再失望,那不是更令人难过。

唯有与他说两句话,做些口头上的安慰。

说完了话,他一转身,音晚不见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骤然惊慌,忙拔腿到处找,却始终找不见她的影子。还是那个失望的老者冲他指了个方位:“往那边去了。”

陈桓顾不得别的,忙朝他指的方向奔去。

这里依旧是落叶纷飞,荒凉破败的景象,但在墙边有一树枯藤,藤蔓小孩胳膊般粗,被十分精细的编出了一个秋千架,音晚正坐在上面,悠悠荡着。

陈桓的心落回去,长舒了口气。

“小心些,怕是不怎么结实,别摔下来。”

音晚轻应了一声,道:“这个地方不好,我不喜欢。”

陈桓心道,谁会喜欢这里?那除非是见了鬼了。

但他未说出口,只道:“年久失修,太过简陋,自然与未央宫天壤之别。”

音晚把头靠在藤蔓上,叹道:“如果与未央宫比,那还是这里好一些。”她歪头想了想,回头冲陈桓道:“要不我搬到这里面来住吧,你不是天子近臣吗?不是颇受倚重吗?你能不能替我说两句好话,劝一劝天子,让他允我搬到这里。”

陈桓笑说:“我这近臣可没这么大本事,敢这么说,只怕是活腻歪了。”

音晚叹气:“那我该怎么办啊?要不你给我找一口井,我还是跳下去算了。”

陈桓刚平缓的心跳又急促起来,扑通扑通,一下蹿到嗓子眼。他抹了把额间冷汗,温声劝:“您不要想不开,事情没到那份儿上。陛下心里是有您的,就是因为太在乎,所以才放不开。您不如试着接受,让自己日子好过一些。”

音晚的眼睛乌灵静澈,紧盯着陈桓,目光湛凉得有些刺目:“换了是你,你能接受吗?”

陈桓耐心哄道:“我接受啊。其实他还是有些优点的,必如他长得挺好看的,也挺聪明的,乾纲独断的年轻天子,尊贵富有,多少女子恨不得自荐枕席……”

他及时住了口,觉得调子有点跑偏了。他本来是巴不得她快点逃的,就算逃不了,最好帝后不睦,多生嫌隙,那嫡子永远不要降生才好。

可怎得就演变成苦心劝和了?

他觉得自己脑子有点晕,从昨夜见到谢音晚开始就晕。

音晚直勾勾盯了他一阵儿,面无表情道:“你要是觉得他好,那给你吧,你去吧。”

陈桓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我和陛下绝没那种关系!”

音晚颇为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把头转了回来。

第45章 他站在高处低睨着他的笼中鸟……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音晚自顾自地荡着秋千, 六幅的郁金裙摆顺着藤架飘下来,被风扬开,是一副花色绮丽雪海香浓的旖旎刺绣, 映着朝霞, 美得像是一团幻影。

陈桓站在她身后, 静静看着她那纤细婀娜的背影,蓦地有些心慌,生怕下一刻她会化成烟雾,消失在自己眼前。

他想, 陛下会不会有时也有这样的恐惧呢?

他及时止住自己翩飞的思绪, 使劲摇了摇头, 试图把那些不该有的遐思甩出去。

看了看天色,陈桓走上前,道:“您还有没有别的想去的地方, 臣都带您去,时间宝贵, 这里也没什么可看的。”

这话说出来, 就像有人在后头追赶他们一样。

陈桓怕再让音晚心情不好, 遂又加了句:“这地方枉死者多,阴气重,娘娘这样的女子不宜久留。”

音晚紧攥住藤蔓,秋千慢慢停下来,歪着脑袋认真思索了一番,道:“我听说长兴坊的百戏很好看, 俳优合奏歌舞,鱼龙杂戏,热闹非凡。”

陈桓本极不屑于这些享乐消遣, 觉得是淫靡之风,诱得长安世家公子醉眠温柔乡,全然失了报国之志。

但看着音晚晶亮的双眸,鬼使神差的,他点了点头:“是挺热闹的,这就去吧。”

路上两人安静坐着,不知怎么的,说起了从前的事。

陈桓的兄长是昭徳太子的伴读,当年陪奉左右,既有君臣之情,又有袍泽之谊,是独一份的心腹近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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