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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130)

音晚被萧煜缠了一宿,好容易在天边微亮时脱开身,送他去上朝,自己则回昭阳殿。

紫引见她脸色苍白,眉宇间浮掠着倦色,劝她休憩一小会儿。音晚本来以为自己心事重重会难已入眠,谁知刚着上榻,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薄曦初散,湛净晨光在天边漫开,朝霞浮生,又是一日清朗好天。

乌梁海是辰时入的宫,但没有去上朝,而是请旨去了瀚文殿看望伯暄。

昨夜宫里折腾了一宿,先有內侍传旨让他入宫面圣,没过半个时辰,又传旨说不必了。紧接着他便听说陈桓认下了所有罪责,被关押进死牢。

新帝这股干脆利落、雷厉风行的劲儿,乌梁海倾心叹服。叹服之后又有些怅惘,心想若当初的昭德太子也能有这般睿智绸缪,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昭德太子啊,这真是深埋心中的伤恸,任岁月经年,都难以消弭。

乌梁海出身世家,年少及第,本应风光无限的。可偏偏造化弄人,多年蹉跎不遇,一直在仕途郁郁不得志。当年偶然间被昭德太子选中入营做他的副将时,乌梁海已经三十多岁了。

至今想起来,追随昭德太子的那几年都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年华。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主子,那么敦厚善良,懂得体恤属下,君臣几年,昭德太子从未对他红过脸,他家中有难处,还未出口,太子便先一步替他解决了。

以清醒的眼光来看,昭德太子确实不具天赋,人有些平庸,别说与当年光芒正盛、惊才绝艳的七皇子萧煜相比,就是比善阳帝,才学睿思也都差了那么一点。

但他怜悯苍生,胸怀大爱,生在云端,却能体察挣扎在泥间的百姓疾苦,这在奢靡浮躁的皇室中显得尤为可贵,尤令人折服。

这样的太子,总能吸引一众追随者甘心为他卖命,哪怕时至今日,他已经死了这么久了,昔年旧臣都是甘心情愿为他卖命的。

乌梁海叹了口气,由內侍引着,走进瀚文殿。

轩窗半开,露出一截鲜妍锦衣,伯暄正坐在窗前,打着哈欠读书。

“公会郑伯于垂,郑伯以璧假许田……”

伯暄一转身看见了乌梁海,眼睛登时亮起来:“乌伯伯。”

乌梁海与夫子好言许久,才勉强争取来两刻的时间与伯暄单独说话。

乌梁海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话对伯暄说,只是想看看他,嘱咐过他好好念书,从袖中摸出两块麒麟纹玉佩递给他。

“你留着做个纪念吧,还有一块给雪郡主。”

这是当年昭德太子下葬前,他买通守陵官从太子身上取下来的。

白玉雕琢而成,泛着淡淡青色,细腻质润,通透无瑕。

伯暄拿过玉佩翻来覆去看了看,觉得乌梁海今日有些奇怪:“乌伯伯,你怎么了?”

乌梁海深眷地凝睇着他,极为不舍的模样,却还是咽下喉间酸涩,强忍着道:“郡王,您一定要好好念书,不可偷懒。还有,您要听陛下的话,恭敬顺之,千万不可惹他生气。您要和雪郡主好好相处,彼此扶持,因为你们才是最亲的人。”

伯暄甚是懵懂:“雪姐姐是我大伯父的女儿,我如何与她最亲近?”

乌梁海恍然笑开,这孩子还真是跟他爹一样,憨厚有余,睿智不足。若换个精明剔透些的孩子,这么长时间怕是早就察觉出不对劲来了。也就是他,还一心一意认定宣室殿里那个人是他的亲生父亲。

乌梁海忖了忖,决心还是不说破了。就把这个任务留给陈桓他们,由他们在将来的某一日找个好时机把真相告诉伯暄。

他抚着伯暄乌黑的鬓发,含笑道:“那你们也是堂兄妹,兄弟姐妹之间就是该相互爱护的。”

伯暄撅起嘴:“自从雪姐姐来了之后,母后和父皇好像喜欢她多一些,对她比对我好多了。她可以和母后睡在一起,也不必被父皇逼着读书……”

乌梁海宠溺道了句“傻孩子”,想起什么,敛去笑,问:“皇后对你好吗?”

伯暄捣蒜般地点头:“好,我喜欢她。”

乌梁海稍显宽慰,但随即提起一抹深重忧虑,握住伯暄的手,谆谆教导:“你要乖,要听话,将来你会有弟弟妹妹的,皇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也许就不会像现在对你这么上心了。你要学着讨好长辈,最重要的是要笼络住你父皇的心。”

伯暄懵懵懂懂,可乌梁海已经没有时间再说下去了,因宣室殿內侍已至,道朝会完毕,陛下召见乌将军。

乌梁海为伯暄将褒衣博带理平整,冲他温和一笑,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宣室殿前龙尾道逶迤屈曲,丹墀光可鉴人,乌梁海阔步入殿门,揖礼跪倒,视死如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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