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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133)

萧煜看向谢润,谢润也看他,这位前尚书台仆射平静道:“倒也不必担这骂名。”

萧煜会意,冲望春吩咐:“你去给守陵官传口谕,让他们往工部递一道折子,就说皇陵年久失修,近来有要坍塌的征兆,请求修缮。”

望春眼珠一转,立马道“英明”,为求周全,他亲自去了。

萧煜也不管谢润还在,自顾自走回床前,弯身紧贴着音晚的面,呢喃:“晚晚,不要怕。”

床上的人动了一下,缓缓醒转,萧煜忙抬起身子,低头看去。

音晚眼中犹有迷蒙未散,在看到他的瞬间却立即生出抗拒,挣扎着向后坐,冷冷道:“走开。”

萧煜怔怔看着她。

太医说过她进入了第三个阶段,会时不时言行疯癫,做出极端举动,却也不知这是不是病症所致。

他想使劲安慰自己,可音晚在看到父亲后立马换了副表情,泪眼汪汪,似有无尽委屈:“爹爹……”

谢润忙奔上前来,握住她的手。

纤纤玉手柔腻凉滑,好像稍不趁劲儿就会从掌间滑落,谢润心疼地道:“晚晚,爹爹一直都在,你睡吧。”

若换做平常,冲音晚那敏感劲儿,乍见萧煜转性肯让父亲进宫看她,定然要问为什么的。可她病得太重了,脑子稀里糊涂,乖乖躺回去,眨巴着眼,容颜天真,音色清亮:“爹爹不能骗晚晚。”

谢润强压下酸涩:“爹爹不会骗你,你是爹爹的小千金啊。”

音晚粲然一笑,抱着被衾,心满意足地睡过去。

可谢润还是食言了。

一到时辰,宫门落钥,他就必须出宫。宫规森严无情,不容践踏,特别是这个时候,他在朝中已无实权,不能再给音晚招惹事端。

音晚醒来时已躺在昭阳殿,幻如烟沙的紫文縠帐垂叠下来,竟还有月光能透进。

她从被窝里钻出来,紫引忙上前给她穿鞋,她却微微偏开了身子,不要紫引碰她。她赤着脚在寝殿里走了一圈,紫引生怕她找不到父亲会闹,悄悄派人禀报皇帝陛下。

音晚转了一圈,打开箱箧,从里面找出一幅画轴。

她吹了吹画轴上的轻尘,抱在怀里,冲紫引道:“我想去个地方。”

紫引不敢违拗她,忙道:“您想去哪里?奴婢让人备辇。”

音晚摇摇头:“不要惊动太多人,只有你陪我去。”

紫引为难了,踯躅着。

音晚道:“要不你就回宣室殿去吧,不要在这里每天看着我。”

紫引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忙道:“好,奴婢陪您去。”

她哄着音晚穿上鞋,系好披风,提了一盏犀角灯,悄悄地出了殿门。

音晚不是很擅长识路,只知道远远落于西峰的卷棚歇山顶殿宇是她想去的地方。领着紫引左拐右拐,走了许多弯路才终于走到,路上还碰上巡夜的禁军,紫引亮出玉令才得以通行。

音晚没有挽髻,披散着头发,外面一袭墨蓝披风,没有任何能看出身份的配饰。黑夜沉沉,那些禁军没能认出她,紫引也不点明。

两人停在一座荒凉的寝殿前,陈旧的匾额上书着南薰殿三个字。

若是仔细看,这院子虽然年久破败,无人打理,但依稀能看出布置得很雅致精妙。

由竹篱、游廊割分成两个小院子,凿渠穿过,虽然里面水已经干涸,但可料想它全盛时的模样,草木蓊郁,清水润泽,必定是灵秀清雅的。

音晚在院子里发了会儿呆,推门进去。

殿宇尘封已久,里面透着股霉味儿,蛛网悬结,纱帐翩飞,那些看上去很名贵的紫檀木台具静静摆放着,像在等着它们的主人回归。

可它们的主人永远也回不来了。

音晚让紫引在外面等着,自己拂开纱帐,把歪倒的杌凳扶起来,坐下,拿出揣在怀里的画轴。

她环顾四周,穹柱刻镂通透,柱石边放着貔貅香鼎,摆设甚是奢华考究,一圈看下来,却是生出无边的落寞与凄惶。

她睡梦中好似看见了母亲,醒来就想过来看看。

只坐了一小会儿,外面就有了动静。

紫引刻意拔高声调:“参见太后。”

谢太后把宫人都留在了殿外,也是独自入内。

她听说这狐狸精发了病,南薰殿又离启祥殿不远,比萧煜先一步得知谢音晚来了这里,特意过来,想再刺激刺激她,最好能像苏惠妃那贱人一样,疯得认不出人才好。

音晚坐在杌凳上,抬头冷淡地掠了她一眼,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谢太后冷笑:“怎么?想娘了?你知道你娘最后疯成什么样子了吗?”

音晚冰寒地盯着她。

谢太后抬袖掩唇“咯咯”一笑:“她疯到连世宗皇帝都认不出来了,一见着他就让他滚,还拿刀去刺他,世宗皇帝让人把她绑起来,她挣脱得厉害,粗绳子把手腕都磨破了,满腕都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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