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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181)

他曾经问过谢润,他受伤时音晚还在不在宫里,她走的时候知不知道他伤得很重。

谢润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他在伤心之余还存了一点希望。

可如今,一切清晰明了的展现在眼前,现实却是如此残酷。

解除封禁时他已重伤缠绵病榻数日,宫闱内外一片纷乱,只要她还在宫中,不可能没有只言片语吹进她耳朵里。她知道,她什么知道,可她还是选择弃他而去,用这么精密周全的办法,半点犹豫不舍都没有。

萧煜只觉胸膛里有团火焰,顺着喉线往上蹿,噬心蚀骨的痛楚蔓延开,像要把整个人撕裂。

他踹向桌角,甚至连犀角灯都没提,摸着黑怒气腾腾从密室出来,冷声吩咐:“秘密逮捕沈兴,去刑部提几套刑具过来,朕就不信撬不开他的嘴。”

**

音晚还是如愿搬进了苏夫人的帐篷。

也不知舅舅是如何说服她的,回来只告诉音晚,不能在人前叫外祖母,也不能在人前叫他舅舅,更不能告诉任何人她的来历。

这样是防着音晚的身份泄露,音晚心里明白,统统照做。

相处了几日,苏夫人平日里不苟言笑,严凛肃正,一门心思敬香礼佛,倒是没有为难过音晚。

只不过她帐篷里的规矩多,虽未向音晚说明,但她自知寄人篱下,怕惹人厌烦,也都小心翼翼谨守。

亥时寝,卯时起,斋戒如素,日常抄写佛经。

别的都好说,只是斋戒如素这一条……音晚正怀着孕,过了反应最大的三个月,不知怎么的,就特别想吃肉。

每日吃着清汤寡水,想肉吃想到疯魔。

这一日亦如往常,饭食中不见半点油沫,她草草吃完,赶着时辰将剩下的几页佛经抄完,呈送给苏夫人。

她扫了一眼,难得语气缓和:“你的字写得很漂亮,端正秀丽,看出来抄写时很有耐心,这很好。”

音晚难得受到夸赞,冲她甜甜一笑,凹出两朵小梨涡。

苏夫人想到什么,难得转霁的脸色迅速黯下去,道:“这一点比你母亲强,她总是静不下心,坐不住。”

提起母亲,音晚也沮丧起来,默默低下头。

毡帘被掀起,来的是耶勒身边的副将葛撒戈,他恭敬地朝苏夫人鞠礼,道:“可汗命人给小姐做了几身衣裳,正巧送来了,想请小姐过去试一试,看合不合身。”

苏夫人正对着佛龛诵经,眼都没睁,淡淡道:“去吧。”

音晚这胎已经四个月,耶勒不放心,让青狄和花穗对她寸步不离,一听苏夫人让走,两个小丫头连忙将她扶起来,跟着葛撒戈出了帐篷,一路朝着王帐而去。

刚靠近王帐,音晚就闻见一股喷香的炙肉味道,进帐一看,篝火上架了一只整羊,已烤得滋滋冒油,耶勒正在往羊上撒佐料。

他一见着音晚就招呼:“快过来吃两口,吃完了沐浴更衣再回去,母亲发现不了。”

音晚瞧着那羊烤得火候正好,焦黄酥皮,一刀下去汁水横流,馋得肚子咕噜咕噜叫,也顾不得礼数矜持,立即挽袖子上前。

耶勒劈了只羊腿给她,又抬头招呼青狄和花穗:“你们两个也过来吃,吃完了一块沐浴更衣,回去可别说漏嘴。”

两个小丫头立即捣蒜似的点头,坐在音晚两侧,抬手往嘴里塞肉,瞧上去可怜巴巴的。

苏夫人帐里的清规戒律不光音晚要守,她们也得守,不然就会被扫地出帐。

吃了一会儿,音晚听见一阵银铃般女子娇笑,她嘴里叼着羊腿,抬头看去。

木制屏风后绕出一个艳妆秀丽的美人,穿绯色窄袖斜襟小袄,雪白的缎子长裙,裙上绣着满枝的海棠花,红彤彤开在雪缎上,精致秀雅。

她至多二十岁,眼尾柔腻,桃红晕染,目光若秋水潋滟,扫过帐中众人,最后停在了音晚的脸上。

凝着她看了片刻,才慢悠悠抬手抚平斜襟上的褶皱,系好衣带,拢了拢披散在身后未来得及束的发,笑道:“这位妹妹真漂亮,可汗许久没找我,我当是猫儿改性子不吃腥了,原来是出去寻觅佳人了。”

耶勒有些局促地轻咳一声,冲她低声道:“她还小,你别当着她的面胡说八道。”

女子唇角噙笑,悠悠地把目光落到音晚微凸的腹部,调侃:“还真是挺小的,孩子再有几个月就该生了吧。”

音晚听出一些不寻常,思索片刻,猜测这应该是舅舅的妻或妾,看年纪和说话,妾的可能性大一点。

她来了许久,曾提出要去拜见各位舅母,都被舅舅支支吾吾回绝了。今日难得相见,她心想万不可失了礼数,忙放下羊腿起身,朝女子敛袖鞠礼,正要叫舅母,被舅舅一阵剧烈又做作的咳嗽声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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