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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55)

音晚重重地点头,像漂浮在浩瀚江流里许久,终于抓到一根救命浮木,她哽咽道:“好,我要跟爹走,我再也不回来了。”

“去哪儿?”

车幔被挑开,萧煜站在车外,目光紧凝在音晚身上,沉声发问:“你要去哪儿?”

音晚本是病体脆弱的,可一听到他的动静,眼中便只剩下冷意,抬眸看他:“那你觉得我应该去哪儿?”

萧煜唇角勾起,神情柔眷:“你自是应该跟我回淮王府。”

“你做梦!”音晚嘶声力喊,单薄的身体微微发颤,像已用尽全力。

萧煜眉宇轻扬,伸手要来抓她的手腕,被谢润扫开。他将女儿护在身后,凛寒森森怒瞪向萧煜,岿然不让。

萧煜也不与他争,只漫然道:“要不咱们去御前叫皇兄评评理,本王明媒正娶进王府的淮王妃是该归谁?”

谢润怒道:“晚晚不是个物件,你做出这样的事,还想把她困在你身边,你让她以后如何自处?如何面对你?”

萧煜笑道:“那我之前是如何面对你们谢家人的,面对你的?谢润,有些事我不说,替你在女儿面前遮掩着,你不会真就装着糊涂忘了吧?你欠我的没还,把你女儿赔给我不是挺好的吗?你把晚晚留下,我们的恩怨到此为止,我不与你计较了,放你全身而退。就算有一日,我要屠尽你们谢家满门,也会对你这一脉格外开恩的,这样不好吗?”

谢润的脸色霎时惨白,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无望。

音晚茫然看向父亲:“什么事?”

谢润的脸色更加难看,紧抓着女儿的手,一阵阵打颤。

萧煜斜身靠在车壁上,不慌不忙道:“再说了,你和谢玄纵子在长安大兴兵戈的事儿,可还没个发落呢。我的幕僚给我写了一摞弹劾的奏折,如今正压在我的书案上。我本意只想扒谢玄一层皮,至于你,你自己挂冠辞官,离开长安,留一个生前身后名,这样不好吗?”

他转而看向音晚,声音很是温柔:“你不是个孝顺女儿吗?你总不希望自己父亲有什么闪失吧?”

说罢,萧煜也不逼迫她催促她了,松开车幔,后退几步,悠然道:“晚晚,你再跟你父亲说几句话吧,然后你自己走下来,我在前头等着你,我们一起回家。”

果真扬长而去,步子迈得沉稳,像是笃定音晚会跟他走。

马车内一阵死寂,音晚觑看着父亲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您有事情瞒着我?”

谢润的视线飘忽,思绪纷乱如麻,却又立即恢复冷静与往日机敏,他扣住音晚的肩胛,道:“这些事牵扯了一些陈年旧事,里面关乎你和兰亭的身世,我不说,一是怕兰亭冲动,二便是怕你的身体承受不了。你相信爹,这些事迟早是要告诉你的,等你的身体好一些。但当前最重要的,是你。”

“我不可能真把你赔给萧煜,但他如今势大,硬碰硬是碰不过他的。能说服他和离最好,若不能,你就跑。”

音晚诧异:“跑?”

谢润道:“虽然斗不过他,但咱们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面饼。爹这些年积攒了些实力,会好好筹谋,定然助你逃离虎穴。实在不行,我就把西舟召回来。”

音晚呢喃:“西舟哥哥……”

萧煜的护卫不像官差,总在糊弄着差事,他们训练有素,动作敏捷,先将尸体挨个查验一番,才帮着收殓。

这里面确实没有谢兰亭的尸体。

萧煜长舒了口气,他坚信陆攸是得力的,定然已经完成了他的嘱托,只是此刻一定遭遇了什么困难,难以立即来向他复命。

没关系,只要谢兰亭还活着就好。

暮霭弥散,暝色渐沉,漠漠轻寒伴着凉风袭来,透出些许萧索。

萧煜斜靠在斑驳城墙上,出神地望着眼前一切,眉梢卸下冷锐,神情落寞,心想:四哥,若你还活着,定能理解我吧。当真是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一阵轻缓的足音靠近,萧煜向来机警,在他离自己三丈远时,扶住剑柄回头。

是常铮。

他像是冷静下来了,脸上带着倦意,显得很是清雅平和。他道:“你不能这样说谢润,他这些年虽然怯懦,不敢反抗谢家,可终究尽了他自己最大的力量来守护这江山。当初王猛作乱,谢家意欲趁机大肆株连士族,被谢润生生拦了下来。要知道,若当真株连成功,死的人不会比今天的少。也正是因为此,他才逐渐和谢玄离心离德。如果他没有这份善心,如果他和其他谢家人一样,你也不会找到可钻的缝隙,生出今日的事端。”

萧煜颇为淡漠:“哦,他是有那么几分善心的。”

常铮知道他的心结所在,喟叹道:“当年的事是他对不起你,可他有苦衷,你那位好皇兄太过精明,抓住谢润的把柄,借此要挟。当年的他,也并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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