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祸水(73)

音晚目光微散,漫开些许怅然,但随即掩去,乖巧一笑:“女儿以后也会听父亲的话,不会再任性了。”

严西舟站在她身后,凝着她瘦削单薄的肩膀,极想去抱一抱她,告诉她这世上并不是只有她的含章哥哥一个男人,滚滚红尘,大千世界,尚有无限精彩在等着她,也有人一直在默默爱着她……

但这样的念头尚未落地,便听一阵马蹄声传来,密集如鼓点,远处黄沙漫天,裹挟着憧憧人影,如山峦倾倒,沉沉压过来。

谢润将音晚护在身后,凛目看向来人。

萧煜还是那身面圣时的繁琐华服,雍容矜贵,同周遭荒凉景象极不相称。他翻身下马,目光冷如坚冰,凝在音晚身上良久,才转眸看向谢润。

“本王记性不太好,不记得何时与王妃和离?”萧煜手握长剑,渐浮上些许戏谑,嘴利如刃:“谢大人莫非嫌身上官司太少,还想添一桩诱拐王妃的罪名?本王依稀记得早就跟你说过,女儿你已经嫁出来了,没有再要回去的道理。你自负诗书礼仪之家,便是这样讲圣人礼仪的?”

谢润的心像沉入寒潭,一阵阵无望。他明白,这事一旦叫萧煜知道,又被他追到这里,就很难把音晚带走。

但他不甘心,不放心,不忍心在把女儿送进那狼窝里,因而愿意放下骄傲,低下头颅,求一求萧煜。

他道:“算我求你了。”

“哪怕十一年前我真的对不起你,可事出有因,兰亭至今生死未明,难道还不够还这账的吗?晚晚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她从未对不起你,你就不能行行好,放过她吗?”

萧煜没想到,素来清高自傲的谢润竟也会有这么谦卑的一面。

他一时缄默未语,却陡觉一道凌冽寒光扫过,警惕大震,下意识握住剑柄,剑只拔出一寸,身后陈桓领着诸人已赶了过来,杀气腾腾,列阵以待。

谢润反应敏锐,忙将严西舟拽回来,用力将他拔出的剑归入鞘中,低斥:“胡闹!”

严西舟被谢润制住,咬紧牙,无比憎厌地瞪着萧煜。

萧煜眉宇微挑,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号人,淬染寒霜的薄笑噙上嘴角,漫然道:“严西舟。”

严西舟气势不输,挺直脊背,昂首睨他:“我正是。”

萧煜拖着曳地的缎袖慢踱了几步,步态颇为优雅华贵,他像是觅到一件有趣的事,打量着这位如雷贯耳的翩翩公子,心思渐渐活络恶劣起来。

“本王今日没想杀人,可天好像不答应……”

严西舟素来刚直,经不起这般挑衅,立即又要拔剑,倏然觉得胳膊一紧,被一股大力捣在胸口,连退了好几步。

音晚将严西舟挡在身后,双目莹莹凝睇着萧煜,哀声道:“含章哥哥……”

萧煜那满身竖起的凛寒杀意霎时敛去,他缓缓扫过音晚的脸,目光幽邃,唇角勾起,极轻极柔地应了一声:“你是有话要对你的含章哥哥说吗?”

音晚紧抓住侧裾,手指绞进布里,声音低弱且哀伤:“你放我走吧。我不想再留在长安了,我想去找我的兄长。以前的事情都是我错了,我不该去西苑找你,我也不该纠缠你,那时候我年纪太小了,不懂那么多,恩恩怨怨也是过了很久我才理清楚……”

她跌坐在地上,哽咽道:“都是我的错,可我们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这么仇怨相对的啊,我们也曾要好过,你是晚晚的含章哥哥啊,你一定舍不得晚晚难过,我们就到这里好不好?”

她身体瘦弱,裹在宽大的乌黑袍子里,越发显得娇小纤细。青丝披散,泛着绸缎般乌亮的光,包裹着她迎风微微颤抖,像一朵垂在枝头,沐雨哀泣的小花。

泪珠一颗颗顺着脸颊滑落,跌坠到地上,转瞬碎裂飞溅,看得人心都碎了。

严西舟想上前把她扶起来,被谢润一把拽回,朝他摇了摇头。

萧煜居高临下地凝着音晚,看她哭了许久,才慢慢蹲下身子,从袖中掏出一方锦帕,仔细地给她拭泪。

而后将她拥入怀中,像捧着稀世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轻抚着她的背,柔声道:“如果你想走,那我就放你走。”

他感觉到怀中的人细微颤栗了一下,接着说:“但是在走之前,你得先做一件事。”

萧煜将佩剑拔出,将嵌绿松石的剑柄塞进她手里,指了指严西舟,微笑:“你把这个人杀了,我就放你走。”

“晚晚,你不能只对我绝情。”

风轻啸在耳边,吹来蒙蒙飞絮和绣墩草的清香。

四周悄寂,无人说话。

音晚握着剑的手猛烈颤抖,剑尖凝着一点光亮,清湛寒冽,无比刺目。

她没有把剑对准严西舟,垂眸安静了一会儿,缓缓起身,抬手,剑锋华泽流转,正对着萧煜。

上一篇:热吻小娇娇 下一篇:温柔的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