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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9)

音晚强撑着不在他跟前露怯,可被他冷眸一扫,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哆嗦,趔趄着后退了几步。

萧煜从把她娶进来就想着驯服她,欺负她,可当真把她吓成这个样子的时候,却没觉得痛快,反倒有些无趣。

也许这门婚事从一开始就是无趣的。

他们是奉旨成婚,皇帝和太后知道萧煜叛逆不羁惯了,又实在厌恶谢家,不想娶谢家姑娘,硬逼着结的姻缘,怕他在新婚之夜闹出什么,损了皇家脸面。当夜看赏的内宫女官就没走,一直候在回廊上,紧盯着萧煜进的新房。

皇家子嗣要紧,女官们盯他皇兄盯惯了,床榻上这点事,能盯出花来。

萧煜向来烦这些宫闱里的碎嘴舌头,当夜只管为堵她们的嘴,和谢音晚稀里糊涂入了洞房。

他年少时忙着走鸡斗狗,只觉得女人麻烦,还没等到开窍,就被冤屈定罪,关进了西苑。在西苑的十年里,皇兄和谢家恨不得他早死,那时候全副心神都得用在活命上,更没心思想什么女人。

这一朝被逼着娶妻合卺,虽然娶的是仇人家的女儿,但感觉却是挺微妙的。

说不出具体滋味,好像有点舒坦,有点痛快,宛如豪饮后的酣畅淋漓,浑身筋骨都通了。

后来皇兄问萧煜感觉如何,萧煜竟愣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兄弟两虽只相差三岁,但人生境遇天壤之别。皇帝坐拥三宫六院,尝遍了人间殊色,是个中老手,只一眼便看透萧煜这新兵蛋子。

皇帝笑道:“音晚可是艳冠长安的大美人,连朕的妃嫔都比不过,这也就是命好,生在权势滔天的谢家,寻常人不得染指。若她是个平民女子,少不得要引出些风浪争斗,让男人们为她荒唐疯癫,红颜祸水可不是说着玩的。”

萧煜嗤之以鼻。

不过是个女人,还是个姓谢的女人,他脑子坏了才会为这么个姓谢的女人疯癫。

皇帝大约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话锋一转:“你心里有数,不为女色所惑是好事。但不管怎么样,一切要依计行事,务必让外人相信淮王夫妇甚为情笃,还有,最迟今年夏天,音晚的肚子要有动静。”

这是萧煜和皇兄早就商定好的对付谢家之策,也是他们暂且放下宿怨,结成同盟的原因。

萧煜要利用谢音晚扳倒谢家,还得让谢音晚给他生个孩子,去平当年他和善阳帝惹出来的乱子。

这个女人,从娶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要把她从头到脚利用得彻彻底底。

萧煜觉得没意思极了,他没再说什么,起身走出了中殿,临走时朝内侍摆了摆手,他们把绣娘的尸体一同拖走了。

望春紧跟萧煜出来,问:“殿下不是原打算要将王妃和死人关在殿中一宿,好好吓一吓她吗?”

萧煜上了步辇,闭目养神,随意道:“她害怕了,今夜就算了,以后再吓吧。”

望春低头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话到底什么意思,原就是要吓人的,害怕就对了,若人家本来就不怕,那还吓个什么劲。

但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问出口。

春夜幽静,月轮高悬,皎皎银辉泼洒入院,勾勒出影翳中的水榭楼阁。

萧煜踩着月光下辇,刚走了几步,蓦地停下,问望春:“你说,当年谢润机关算尽,不顾一切往上爬,口口声声是为了自己的儿女。若他早能料到,终有一日他女儿要如履薄冰、可怜兮兮地在本王手底下讨生活,会不会后悔曾经背叛过本王?”

这个问题太深奥了,望春也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萧煜想听什么:“谢大人一定早就后悔了。殿下当年视他为知己,他如此背信弃义,实非君子所为。”

萧煜却不似少年时那般容易被取悦了,站在廊庑下,宫灯疏影落在他脸上,显得极阴晦,他默了许久,道:“本王不需要他后悔,本王只要他们一个个都付出代价。”

两人刚进殿门,萧煜的近卫陆攸就迎出来,道:“常铮先生到了。”

萧煜终于一扫沉郁,俊秀的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悦色。

他快步入内,见殿中站着一男子,约莫三十岁,穿一袭薄锦青衫,以银箍束腕,身形颀长,脊背挺拔,颇有些江湖人的气度。

“含章,幸不辱命,人已带回京城,不日便可完璧归赵。”随着走动,腰间环佩轻鸣。

萧煜含笑点了点头,谢过之后,又问:“伯暄可还好吗?”

常铮笑道:“自然好,一天能吃五碗饭,小身板健壮得很,一口气能爬三棵树,掏五六个鸟窝。”

萧煜嗤道:“就知道不能让他总跟你混在一起,野的越发不像样子了。明儿我就派人把他接过来,文武先生早都请好了,拜过师奉过茶,就开始念书,耽误了这么些日子,功课都要荒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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