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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92)

她背对着音晚,看不见面上神情,只能见她抬起了绢帕拭泪,瘦削的肩膀微微抖动。

萧煜一直等着她哭完,才冷淡道:“朕不能离席太久,你有话直说。”

韦浸月跪到萧煜脚边,哀哀泣道:“浸月没有旁的奢望,只求能侍奉在含章……不,是陛下身边。”

萧煜低眸看她,曜黑的瞳眸一片乌凉。

韦浸月愈发若风中娇莲,孤弱可怜:“若皇后容不下浸月,浸月只做个宫女也无妨,只要能日日见着陛下,余愿足矣。”

话音甫落,萧煜蓦地笑了。

他的嗓音本就清越,若裂金碎玉,回荡在空寂寂的石亭里,像一曲悠扬箫音,颇为悦耳。

笑了几声,萧煜道:“你提皇后做什么?皇后怎么着你了?”

韦浸月微微怔住,柔声道:“皇后母仪天下,胸怀宽广,怎得会……”

“浸月。”萧煜打断她的话,冷酷道:“你没有做梦,现在不是十一年前,朕也不是从前那个单纯的少年郎了。”

“你嘴上说着皇后母仪天下,心里是不是很不屑,觉得她是鸠占鹊巢,抢了你的位子。”

韦浸月忙摇头,皎白面颊滚下两行清泪,剔透又无辜。

萧煜却好像没看见似的,继续道:“还有,说什么做个宫女也无妨。你们费了这么大周折,怎么会只求做个宫女?怕是做了宫女之后还要策划与朕叙一叙旧情,趁机爬上龙榻,再求个孩子争个妃位,到那个时候,还会觉得自己委屈,本是正妻之选,却要屈做媵妾,再理所当然地去谋取中宫。”

韦浸月拼命摇头,泪珠顺着腮颊落地,颗颗莹润,不胜可怜。

萧煜端得是个铁石心肠,语中犹含讽意:“你还要日日见着朕。朝政如此繁杂,皇后现在都不能日日见到朕,你又凭什么这么求?”

韦浸月怔怔仰头,看看眼前人,明明是旧时合契的少年,却变得如此陌生。她颓然跌倒在地,面色凄惶:“陛下既然这样想浸月,那为何要与浸月出来?”

萧煜正起神色:“朕有话要问你,你若说实话,朕可以当作今天什么都没发生,给你想要的。”

他这话说出来,音晚抓着树的手不禁一紧,扣落了树皮,扑簌簌掉在绣墩草地上。

音晚一惊,忙把探出去的头缩回来。

萧煜斜眸睨了这边一下,唇角微勾,复又把目光转回来,看着韦浸月,道:“朕可以封你为诰命夫人,赐你奢华府邸。这满朝公侯才俊,你瞧上哪一个,朕立即赐婚,保你后半生荣华,如何?”

韦浸月只低垂着头,若雨打风吹过,怅惘缄默。

萧煜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只紧盯着她,语气变得冷厉:“朕鲜少见母后如此长情,即便过了十年,你无缘做她的儿媳,她还是这般优待你,却不知这里面有何渊源?”

音晚竖起耳朵,心道兜转了一大圈,总算到了今晚的正题上。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萧煜一问出来,韦浸月猛地颤栗,肩膀内拢,矢口否认:“并无渊源,只是太后怜惜浸月孤苦。”

“行了吧,那是朕的亲娘,朕知道是什么人,别跟朕来这套。”

韦浸月诧异地看向萧煜,像是想不通,他如今说话怎么会这般粗鄙难听。

萧煜站起了身,月光镀在银锦藻纹袍上,勾勒出挺拔秀颀的身姿。凭阑而立,俊美面庞如覆霜雪,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如果你不知从何说起,朕可以给你提个醒。”

“十一年前,父皇去骊山行宫避疾,却有内侍传出消息,说谢家意欲劫持天子,图谋不轨。四哥得知,立即调遣中厩兵马,想入行宫救驾。”

“这本就是个阴谋。谢家伙同宦官在父皇面前谏言,说太子想要谋反,父皇受他们蒙蔽,派骊山守军去缴东宫玺绶,捉拿四哥。四哥才知上当,放弃抵抗,由他们把他押送至松柏台。”

萧煜顿了顿,看向韦浸月:“这些你都知道吧。”

韦浸月默默点头。

他接着说:“当年四哥分朕兵马,留朕在外接应。朕听闻此事,捉拿了那替谢家传假消息的内侍,本想杀进松柏台,劫出四哥,同他一起上骊山向父皇解释清楚,却不想这个时候传来消息,四哥认罪了。”

“他认下了所有罪责,说朕只是受他蒙蔽,毫不知情,他才是罪魁祸首。不到两个时辰,骊山便送下鸩酒,他就这么死了。”

萧煜捂住额头,看向遥遥天际:“朕一直想不通,四哥为什么会突然认罪。后来朕查了当时松柏台的记录,辗转找到了当时驻守松柏台的旧人,所有证据显示,当时就在四哥认罪前,曾有人去看过他。”

“四哥的认罪书里说得最多的便是朕,他说朕年幼被他蒙蔽,说朕是无辜的,竭力在保全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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