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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水(99)

可这并不代表他能被牵着鼻子走。

除了是母后所为,还有可能是音晚在演戏。

不管基于何种目的,挑动他们母子翻脸也好,陷害母后也罢,她是有动机的。

可她这般口不择言,不顾后果激动地指责他,看上去却又不像了。

如果是演戏,该不动声色,徐徐图之。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何必急在一时,让自己方寸大乱。

她既然知道来讨好他,出卖美色来诱惑他,便该知这个时候是最不能与他翻脸的时候。

这么样,倒真像穷途末路,惧怕到极致了。

萧煜不与她生气,朝她伸出手,神色平静道:“晚晚,你过来。”

音晚不理他,靠着穹柱,歪头看地。

萧煜耐着性子道:“你仔细想想,她当年在无宠的情况下,斗倒了胡皇后,斗倒了苏惠妃,扶持自己儿子登上皇位,执掌权柄十余年,任凭风云变幻,依旧屹立不倒,她有那么简单吗?”

“我登基后不是没想过动她,可暗中搜罗许久,却连半点把柄都找不出来。不管恩怨多深,她是我的亲娘,没有立得住的名目,擅自动她会被反咬一口,会很被动。”

音晚胸前的起伏渐渐平缓,却依旧面色清冷。

萧煜字句中染了霜寒:“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可以在我眼皮底下胡作非为。”

音晚这才转过头看他。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在结果清晰明了之前,我会限制她的行动,拷问她身边的人,只要有证据,我会处置的。”

音晚有所松动,却仍旧残存顾虑,慢慢顺着穹柱蹲下身,紧抓住裙缎,因为过于用力,指骨凸起,森森发白。

萧煜走到她身前,沉沉阴翳将她罩住,他抚着她的头顶,叹道:“晚晚,你还是太嫩了……”

音晚将脸埋在膝间,闻言,唇角上弯,勾起一抹诡异凉凉的笑,但顷刻间抹去,再抬头时,又是那恰到好处的惶惑和忧虑。

似凶险丛林里孱弱的小鹿,被环伺的猛兽吓破了胆。

主持歇过,依照约定的时间来继续讲述祭天章程,萧煜亲自送音晚出去,嘱咐她一些话,便放她离开。

她离开未多时,內侍便来报,说皇后去了太后的院子。

萧煜沉默了一会儿,道:“让她去吧,□□的,不会有事。你们派人守住那院子,若有动静,立即冲进去。”

太后院中有棵银杏,枝桠参天,茂密繁盛,地上落了一层金黄色叶毯,被无数次碾过,委顿入尘。

内值司的人客客气气向谢太后回过话:“陛下丢了一幅要紧的舆图,可那个时间只有高姑娘领着人去过佛堂,陛下下旨彻查,奴才们也是奉命行事,望太后恕罪。”

谢太后几乎把银牙咬碎,表面却还是端庄的:“既是皇命,又是那么要紧,要拿什么人你们就拿吧,哀家无不可。”

脚步进进出出,许多人被带走,只留下几个位卑的伺候。

音晚进来时,正见檀香弥绕的厢房冷冷清清,空空寂寂,谢太后瞥了她一眼,慈和的面容冰凉一片。

厢房内有个暖阁,供着观音大士宝相,香雾缭绕,不甚清幽。

太后撇下所剩不多的宫人,独自进去,音晚紧跟其后。

谢太后每回来都住这院子、这间房,就因为有这么间暖阁。墙壁厚实,在里面说什么外面人都听不见。

“真是有能耐啊,给自己下毒,还能挑拨皇帝针对哀家,哀家从前小看你了。”

谢太后卸下伪装,拿起三根香,对着观音大士拜了拜,插入香炉,回过头看音晚。

“没什么话要说?”

音晚极无辜地叹道:“我从前想岔了,总觉得要虚与委蛇,徐徐图之,不可与您翻脸。但其实这脸翻与不翻又有什么区别呢?您不会因为我乖巧懂事就手下留情的。”

她学着谢太后的样子,也奉了三根香,娇媚面容绽开笑靥,凑近,满是挑衅道:“总想着往御前塞人,塞完了人是不是就该对付我了?”

谢太后面部紧绷,眼角眉梢的皱纹便显得极深邃,透出沉沉阴气,自薄唇吐出一句话:“你这张狂的模样,跟苏瑶那个贱人一模一样。”

苏瑶,便是音晚生母苏惠妃的闺名。

音晚笑容凉透:“她张狂是谁害的?她疯疯癫癫又是谁害的?你有什么脸提她?”

谢太后讥讽:“可到底也没把她弄死,还由着她生出你这么个孽种。”

音晚冷冽反击:“我可不是孽种,我同我父亲相互信任,相互依靠,彼此不疑。比不得您,母子离心,轻易便能叫人挑拨。”

谢太后怒气凛然,霍得扬起巴掌。

音晚却不躲,咯咯笑着:“打吧,打完了我会打回去的,到时候让陛下评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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