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枷锁(143)

王寿没应声,低眉顺眼的立着。

圣上随手将那奏折扔在御案,抖着花白胡须,不冷不热的笑几声。

“纳个良娣就是这么个规制,将来要娶太子妃,岂不是要参照迎娶王母娘娘的规格来?”

王寿轻手轻脚的上前给他捏着肩背。

“圣上消消气,您还不知太子殿下,从小到大都是恣肆惯了,唯我独尊的主,哪里容得旁人压他一头?因着符家,太子胸口的这口气迟迟未顺,如今若能压了回去将这口气顺下了,其实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气顺下?”圣上莫名重复了这几个字,突然哼笑了声:“他要真能顺下,朕还真敬他是条好汉。”

王寿只当圣上对太子依旧不满,遂又劝道:“太子秉性纯孝,待您是敬重的。虽说太子殿下如今行事肆意了些,可说来也怪不得他,都是那永昌帝心狠,生生捧杀了殿下。”

说到这,他又忙补充道:“不过如今殿下已收敛了许多,都是圣上教导有方。”

“不必替他说话,也不必拍朕马屁。”

圣上朝后扫了眼,见王寿躬身垂了头来,方重新靠回御座上,闭眸养神。

他不怕太子野,就怕他野不起来。

“他要大操大办就随他,他既不怕天下人笑话,朕也能剐的下这脸面。”

圣上无甚所谓的说着,又莫名笑了声:“王寿,可还记得端敏长公主?”

后背按压的力道突然一顿。

王寿瞬间回过神来,忙回道:“自是记得的,奴才未去势就是在本家伺候的,如何不认得主子娘娘?”

圣上颔首,却又问他:“你觉得你主子娘娘可是长情之人?”

大概是这问话不好答,王寿支吾了半会后,方低声道:“主子娘娘,自是重情重义的……”

“放屁。”圣上恨恨扫他一眼:“太子又不在这,你粉饰太平给谁看?”

王寿自拍了下嘴,以示自己说错话了。

圣上自也不会多做计较,只是捋须又问:“你看朕,可又是长情之人?”

王寿忙道:“圣上为将时身先士卒,爱兵如子,为君时善待百姓,体恤官员,深受天下人的爱戴。您,自是情义双全的。”

圣上挑眉将他上下打量,道:“若不是你说的情深意切,朕都当你在出口讽刺。”

王寿双膝跪地:“奴才句句出自肺腑,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起吧。”

圣上收回目光,转而望向案上的奏折。

半晌,他方慢声道:“薄情之人如何能生出长情的主。王寿,你猜猜看,这宝贝疙瘩,他能捧多久。”

王寿起身后就屏气凝神的立在一旁。

闻言,就为难道:“奴才愚钝,实在,也猜不出来。”

王寿的话落了后,殿内突然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寂。

“朕猜,不逾一年。”

圣上的话语不带情绪,可王寿心中却莫名的生了寒。

喜日的前一天,林苑让人拿火盆与纸钱来。

田喜早前已得了他们家主子的吩咐,闻言也无异议,火速让人将她所要的东西备齐了。

林苑默默守在火盆前烧着纸钱,眸光倒映着惨淡的火光,看着那一张张的黄纸,落入火堆里,渐渐被舔舐殆尽,或作了一缕缕的灰烬。

从天明烧到了日落。

在最后一张纸钱化作了烟灰后,她对着火盆深深的三叩首。最后一叩首她未及时起身,却是以额触地,颤抖着单薄的脊背,许久未曾消散哽咽之音。

晋滁听闻,面上并未有太多愠色。

他既已允了她祭奠亡夫一家,就早已预料此情此景。

心里虽有些不舒坦,可想到明日,他内心便也能稍稍释怀。

站在立镜前,他不时抬手整理衣袖领口,愈发让心态放平。

旧的过去了,此后便会迎来新的开始。

铜镜里的人俊朗挺拔,一身红衣衬的人面如冠玉。

祭奠完后,屋里的白幔火盆供品等物就被人悉数撤了下去。

田喜有条不紊的吩咐下人打扫、收拾、整理,挂红帷幔,贴红纸喜字,铺新床新被,桌上备喜果喜糖,瓶里插各色花卉……转瞬间,之前的惨淡苍凉好似被彻底抹煞了,唯余这喜气洋洋的氛围充斥着整个房间。

梳妆台上摆放了明日要用的华贵头面。

田喜亲自捧着嫁衣仔细小心的拿到林苑跟前。让人接过托盘,他掀开上面的绸布,双手托过嫁衣,轻抖了下展示全貌给她看。

大红的嫁衣灼灼入目,每根丝线都似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其上刺绣凤凰于飞的图案,栩栩如生,熠熠生辉。

田喜见她发怔似的盯着嫁衣看着,只是眉宇间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遂忙人端了补品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