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故(38)

“你当初也不同意我找工作，我不也去找了。反正甭管你怎么说，这车我都是要买的。”

父女俩坐在客厅对峙，谁也不肯多退一步。

女儿终是倔不过父亲，先软下声，“你说你退休了就好好休息呗，在家看会电视，觉得在家没意思就下楼跟那群大爷溜溜弯，下下棋。”

“都是一群七十多岁的糟老头子，我不乐意整天跟他们呆在一块。”胡正民摘掉粘在袖子上的米粒，弹进垃圾桶，“反正我自己也不差钱，赶明儿下了班我自个去买。你忙你的，我这也用不着你。”

女儿见父亲甩袖进房，顿时觉得他越老越无理取闹。

随即将怀里的抱枕一丢，也起身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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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正民踩着他新买的电动车，穿梭在马路上。

他不禁在心里高兴感慨：有车就是不一样，效率真是提高不老少，这次应该不会再有人投诉说他速度慢了。其他的，自己多注意吧。

快餐店的老板娘人好，起初只是偶尔接到一些关于外卖员的投诉电话，大多也都是说送餐速度太慢。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理会。

可十几天下来，投诉的人逐渐增多，理由各异。速度慢、配送错、包装挤压变形……店里的订餐数量越来越少，老板娘心里发急，只能和胡正民沟通。

胡正民停在马路上，周围全是跟他一样的外卖配送员。绿灯亮了，外卖大军率先启动出发。胡正民处在他们中间，顿时觉得自己浑身有劲，退休无聊的日子也开始变得有盼头起来。

“您好，这是您点的鱼香肉丝盖浇饭。”

“姑娘抱歉啊，路上堵了点。”

“小伙子，面趁热吃，待会坨了就不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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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往前期事情做地越顺利，后面出现的麻烦也越大。

今天的订餐数量格外多。

胡正民站在店里看外面的大雨，心里暗自高兴，幸亏早上听了姑娘的话，把雨披给带上了。老板娘将打包好的餐食递给胡正民，并嘱咐路上小心。

胡正民骑着电瓶车穿在小巷里。这巷道窄得很，雨水冲刷着胡正民的头盔，将帽上的污垢洗的一干二净。

只是雨帘挡住他的视线，前面的路看着实在费劲。

眼看着就快要到了，这时突然从楼道里冲出一团黑影，胡正民心里一惊，急急忙忙地想躲开。结果他心里越急手上就越慌，车头摇摇晃晃，胡正民根本顾不得前面的路，最后“砰”的一声撞在不远处的摩托车上。

两车相撞，胡正民被掀翻在地，左右摇摆的两辆车也先后砸在他身上。

米饭、面汤洒了一地。

“就说不让你折腾，不让你折腾，这下好了，折腾出事了吧。”

胡正明龇牙咧嘴地躺在床上听女儿发牢骚，但一声不吭。

“伤筋动骨一百天，回家好好养着，别乱动……谢谢你啊，赵大夫。”

女儿送走医生，看着老头右腿上打满石膏，心里又气又心疼，“爸，你说你这是何苦呢？”

胡正民身子发麻，想挪动一下换个姿势。谁知刚一动，就立马疼地满头是汗，“真是老了。”

女儿拧干毛巾，给老头擦汗。擦完准备端盆换水的时候，听见身后悠悠的传来一声叹息：“哎……就是不想做个整天无所事事的老废物……”

女儿转过头看他。

父亲眼眶凹陷，皮肤也开始松弛，头上的银白开始增多，只是原先的黑发虽然变了色，但还是傲然挺立着，倔强地不肯认输。

人老了，存在的价值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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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叔，你也不老呢。”

陈晗见胡正民的茶杯空了，拿起茶壶继续给他斟满。

“老喽老喽，姑娘在家成日的唠叨我呢。”

窗外有一群穿着同样制服的人，拎着花花绿绿的袋子，在不同的店里时进时出。

胡正民看着那群人，感慨道：“不做不知道哇，发觉现在的孩子是真的累。”

“我认识个小伙子。那小伙子还没毕业，家里就让出来打工。一天送几十单，每天在路上没命地跑。那会子碰巧遇见大雨，客人又打电话催的急，他啥也不管的就往雨里冲。第二天我遇见他，人给烧得迷迷瞪瞪，就那样还在路上送。哎呦，也是可怜着呢。”

“别瞅着现在科技发达，给提供了不少便利。也还是有好些个脏的累的活，得让人去干呢，都不容易呦。”

初引听着大叔话，看向窗外。

街道的冷暖四季，人群的喜怒哀乐，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价值吧，价值因人而异，但却永远存在。

送走大叔，陈晗问初引在想什么。初引回他说在想自己老了以后要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