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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故(65)

作者: 解寐醒 阅读记录

石子硌在脸上,又痛又痒。

这是哪儿?

初引口干舌燥,吸进呼出的全都是灰,嗓子被尘粒磨得出不了声。

从倒塌到现在,她自己都不知道趴在这里有多久,中间醒醒睡睡,感觉像是过去很长时间。只是每次醒来她都不断敲打旁边的暖气管,希望有人听见。

身后的老人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声,她虽然是哑巴,但是此刻连嗯嗯啊啊都没有。木梳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只有普洱偶尔还会发出一丝轻喘。

初引听在心里,也算勉强得到些慰藉。

被埋在废墟下,分不清是白昼还是黑夜,落入初引眼睛里的只有数不尽的灰暗。在这样的环境下,她所有的希望都寄存于周围声响,她在找幸存者,也在找活下去的希望。

“咳咳——咳咳——”

地上的男人轻咳,胸腔震动,疼痛撕扯全身,但他动不了。

初引听见声响,艰难地移了一下头,看向旁边的男人。

那人四十多岁左右,瘦削的脸上沾满灰渣。他侧脸擦地,右眼被迫合上,睁着一只左眼,疲累地打量周围。

男人身前被异物顶起,后背还扛着一块带有钢筋的石砖,被斩断的左臂还在不断地往外渗血。

他震咳过后的呼吸声异常粗重,断续沙哑的声音从嗓子里溢出来,像是在舒缓疼痛。

初引心里惊喜,但却没有说话。

她看着那个男人的脸不断抽搐,他指使自己左臂向胸腔慢慢挪动。

“叔叔。”

男人胸腔下面传来声音,左臂轻挪的动作也随之停住。那被斩断的横截面正对初引。

伤口平整,但却异常狰狞,沙粒包裹在上面,流出来的血都是墨红色。初引闭了闭眼,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男人回答着,声音又沙又轻,“禄……禄禄,别怕。”

“叔叔,我没找到弟弟。”女孩带着哭腔闷闷地说。

女孩被男人完全压在身下,看不见人影。

男人支起脑袋想将身下的空间留大,谁知刚动一点,他周围的石块便纷纷下落,背后的重物又往下塌一截,男人一声闷哼。

石灰抖落,初引在旁边不断咳嗽。待周围安静之后,她才勉强将眼前的景象看清。

男人整个背部被血浸透,两根钢筋一端插在石块上,另一端埋在男人脊背。他刚抬起的脑袋又重新垂落。

初引听见他断断续续地说:“他……他贪玩,不……不用理……他……”

男人眼看着快要不行了,初引又重新捡起碎石在管道上敲打,对男人劝说道:“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男人合上的左眼又被迫张开,眼神望向初引。

===

天空淅淅沥沥地开始下雨,雨水打在地上一片泥泞。陈晗筋疲力尽地瘫坐在那里,一夜过去了,还是没有挖到,他开始绝望。

“快来人,这下面有人!”不远处有个人突然大喊。

陈晗起初愣了一下,然后他好像突然听见一声极细的猫叫声,随即陈晗像疯了一般扑过去。

敲击声从下面传出来,他不敢肯定这里面埋的就是初引,但是他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希望。

指甲盖已经翻起,陈晗感觉不到疼似的低头开始刨挖,周围人也跟着一起动起来,上面的砖石一层一层被清开,咳嗽声也一阵接一阵地传出来。

是个女人。

初引趴在下面,周围碎石又开始噼里啪啦往下掉。

起初灰暗的空间,渐渐开始有微光透进来,紧接着又有细雨飘打在她脸上。她好像听见了人声,普洱也开始激动。

初引喜极而泣,想告诉旁边的男人救援来了。只是那人已经闭眼,再也看不到了。

“禄禄……坚持住。”

这是男人的最后一句话,平淡且真诚。

整个楼的住户各式各样,一家三口或四世同堂占据多数,但也有少数像保姆薛嫂那样,和瘫痪老人一起生活的。当然也会有像边奎这种,带着一个有血缘的儿子和一个没血缘的女儿共同生活。

血缘是情不自禁的情感表达,边奎毫不吝啬地将自己所有的爱全部给了儿子,却从不舍得分一丝一毫匀给他所谓名义上的女儿,前妻的女儿。因为从根源上来说,继女再亲也永远是别人家的孩子,没有血缘的关系从来不会长久。

但是沾亲带故又是另外一种情感诉说。

继父与继女,原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却因为一道枢纽联系在一起。没有人能够解释清楚,这种无厘头式的亲情,它所存在的意义到底在哪里。毕竟有老死不相往来的夫妻,也有打死不肯承认的孩子。

如果非要将他们这种莫名其妙的“父女”关系,扯上点什么联系,那就只能回到最原始的因素上,亲儿子与继女之间,还是存在着那么几分之一的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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