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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寥记2(90)

庞建安道:“此案传得满城风雨,若是君上知道了,恐怕会龙颜大怒。”

六公握住手杖,眉头紧锁:“君上御赐碑楼,为若棋亲题悯忠诗,将我冯氏一族视为忠烈之门,怎么偏在这时出了一个孽子?!”

赵庭梧瞥他两眼:“恕我直言,打君上的脸,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冯大人一案,推动了全国反腐反贪的势头,君上有心借此东风整顿吏治,冯家若在此时泼一盆冷水……”

话音落下,庞建安与六公脸色大变。

“这天大的罪过,老夫万万担不起,冯家也担不起啊!”

“大人,”庞建安沉声道:“为大局找想,端芜那丫头,留不得。”

赵庭梧叹气:“来不及了,端芜被赵知县的人看着,没法动。”

“可赵知县是您的侄女……”

赵庭梧摆摆手:“她是我大姐赵莹一手教出来的,怎么会听我的话。”

六公面色发青:“难道我冯家的声誉就要毁于一旦?”

赵庭梧默了会儿:“那得看您想保全的是冯家满门的声誉,还是冯公子这个人。”

“此话怎讲?请大人提点。”

“依我看,如今最好的办法,唯有冯氏一族与冯宝笙割席,大义灭亲。”

六公怔住,慢慢垂下头,屏息不语。

庞建安思忖道:“不错,冯家此时应当表明立场,秉公灭私,莫要为了一个不肖子孙坏了朝廷的大事!”

赵庭梧打量六公苍老的脸,不紧不慢地端起茶盏:“本官言尽于此,该怎么做,老先生自行掂量。”

六公仿佛一瞬间憔悴了好几岁,撑着手杖站起身,微微颔首:“多谢大人。”

周升进来,送他和庞知府离开。

天色渐暗,淅淅沥沥,雨又开始下了。

意儿从里间出来,神色晦暗不明。

“明日冯宝笙会到衙门自首。”赵庭梧抬眸看她:“你不高兴吗?”

意儿垂下双手,青色品服随之晃荡,空落落的:“我只是没想到,罪犯受到制裁不是因为司法程序,而是他们对皇权和大局的妥协。”

“我也没想到,你会如此排斥政治手段。”赵庭梧轻轻磕着茶盖:“我在朝中久闻宏煜大名,听说他为人乖张,办事从来不择手段,怎么你跟他却很合得来。”

意儿略微愣怔,一时不语。

赵庭梧轻笑:“还是说,你对我有偏见。”

“侄女不敢。”

他脸色稍稍沉下,默了片刻,又笑道:“我很好奇,你究竟喜欢他什么。”

意儿敛眉,胸膛平缓起伏,憋了许久:“我也说不清楚。”

赵庭梧看她半晌,点点头,未再多言。

——

六公从衙门出来,上了轿子,发现自己背心透凉,全是冷汗。

掌灯时分,他到冯若元宅中,找来族内几位长老,在书房密谈。

“宝笙这个孩子。”六公重重叹气:“若元,你长年在外,家里的事情丢在手边,儿子也不去教导,令他犯下这种罪孽,累及全族,你有责任啊。”

冯若元攥着玉佩,低头不语。

“眼下赵大人给咱们指了一条出路,渡此劫数,请各位叔公来,大家商量一下吧。”

半晌缄默,终于有人开口:“若棋已成为反贪倡廉的旗帜,刚竖起来,冯家不能亲手推倒。”

“笙儿左右是保不住了,与其垂死挣扎,不如体面些,自首吧。”

“不错。”六公道:“而且得在衙门升堂前把人送过去,冯家必须表明态度,公开将他从宗谱除名,不能包庇袒护。”

话说到这里,几人又静默半晌,问:“若元,你……”

萧婵立在廊下听着,浑身发颤,整张脸煞白。

冯若元面色冷峻,深吸一口气,沉思良久,缓缓回道:“杀人偿命,明日我会亲自送他投案自首。”

“不行!”

萧婵闯进书房,扑跪在族长跟前:“各位叔公不能放弃宝笙,官司可以打,我请最好的讼师!我有的是钱!为宝笙洗脱罪名才能保住家族的名誉不是吗?!”

六公沉吟道:“打官司,抵死狡辩,丑态毕现,你还是给我冯家留一丝体面吧。”

“在你们眼里,体面比命重要,可那是我儿啊!我只有这一个儿子,绝不能眼看他白白丧命!”

七公用拐杖重敲地面,严厉道:“宝笙若是清白的,自然该替他打官司,可他杀了人,官府已然掌握罪证,明知打不赢,为何要打?!”

六公肃穆道:“冯家不会与他共沉沦,萧婵,你要以大局为重。”

“我不在乎什么大局!你们想让他自首,我不同意!我偏要请讼师!”

众叔公摇头叹道:“若你执意如此,那么你也不再是我冯家的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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