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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凉夜的花样年华(35)

杜凉夜不语,眸中渐有滢光流转,似乎要哭了,但她竭力控制着。

慕容秋水的心里又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逼仄感,呼吸艰难。于是,他不得不转过身去,不再看她一眼。

然后,他听见杜凉夜清绝的声音:“慕容秋水,我会亲手杀了你!”

他静默一下,遂后有一丝温柔的笑意爬上眼角:“求之不得!”

杜凉夜伸臂自身后抱住他,将脸贴在他温暖宽厚的背上。慕容秋水握着她的手。谁也没有说话。她的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跌落在他的丝质长袍上,来不及洇开,便无声地滑落下去,摔得粉碎。

慕容秋水的心也跟着碎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一分为二,那种疼痛的感觉锋利而清晰,从里到外,彻彻底底的撕裂了他。有那么一个短暂的瞬间,他想:算了吧,管它什么反清复明,统统见鬼去吧。

他刚刚张开口,杜凉夜已经放开了他:“我得走了。”

她说完就飞快的消失了,几乎像是逃命。

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将一切都告诉给他。但他们之间的爱情,是他决意要放弃的,他都不要的东西,她也绝不会捡起来。这世上纵有一个人是知道她,懂得她的,可最终也不能够是她的。命运不允许她忠于爱情,那么她将忠于自己,做一个心狠手辣,言出必行的人。

只是,为什么她的心,那么那么的疼?

第十章(下)

慕容秋水的一口血全喷在了青灰色的墙壁上,四溅开来,像一朵绝望的蔷薇。

他知道杜凉夜的眼泪意味着什么。

三年前,她本有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连根拔起,但她没有。此后她销声匿迹,音讯全无,现在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说明事情已经到了破釜沉舟鱼死网破的境地,没有一丝一毫的退路了。

这世上有一些事情原是可以不需要讲究逻辑和收集证据的,仅是凭借着冥冥中的一种直觉,混沌感知里的某个意念,他不必求证什么人或事,他就是知道,杜凉夜就是那个人。然而奇怪的是,即便如此,他依旧执拗地相信她。

赫连忘雪曾经评价他说,慕容锋芒内敛,外表看似沉静温和,内里实则情浓如火,可在某些方面却又天真的可笑。

诚然,在杜凉夜这件事上,他笃定得近乎天真可笑,但是在他的心里,在某个最最柔软的地方,他就是相信她,固执的没有理由。

假如相信自己所爱的人就是天真的话,那么,他大概是有一些天真的吧!

慕容秋水微微苦笑,单手撑在墙壁上,额头因为疼痛而渗出细汗隐隐。他绝望地闭上眼,将头轻轻搁在手臂上,往事就像戏台上的折子戏,一折一折的纷至沓来,清晰恍如昨日。

他记起那些年,杜凉夜是怎样背负双手昂着头,以一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姿态走过洛阳街头,来到醉花阴的楼下,朝他的窗户弹射石子。他听到声响,便趴在窗户上,探头出去和她说话,一方面极力想做出正经严肃的样子,一方面又控制不住喜孜孜的表情,自觉或不自觉的。往往说了好半天的话,他忽然发觉彼此的身份错位,位置颠倒,从来只有少年书生到后花园去私会小姐,还没听说过哪家小姐主动勾搭书生的。

将这个想法说给她听,原也是本着讲俏皮话的意思,谁知换得她一声冷笑,好几天不见踪影,直把他的肠子都悔青了,实在烦恼的不行,便学云在天那般无限感慨的来一句:女人心海底针,难测啊!

杜凉夜有个乖僻,她若是生起气来,那是万万不能去解释的,解释只有更讨她的嫌,除非等她主动消气。那时候她自个儿想通了,倘若意识到自身有不对的地方,反倒要跟你道歉的。她也不知道害臊,别管之前话说的怎么样决绝,总有办法给你哄转过来,叫你恼她不是恨她也不是,唯有自认倒霉。这种厚脸皮的本领和无双真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所以,无双每每袭用世说新语的标准,品评杜凉夜说她神情萧散,有林下风气。但切莫上当,这话听起来像是赞美杜凉夜呢,实则乃是无双的自夸,毕竟在脸皮的厚度上,他终究是略胜一筹。

这些年来,每当慕容秋水想起杜凉夜,他发现自己记忆最深刻的,总是那些彼此闹别扭的琐事。后来他意识到,那是因为杜凉夜每每流露出一些小女人的温柔情态,总是在她闹完别扭,磨磨蹭蹭温言软语跟你赔不是的时候,真是可爱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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