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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皇叔(144)

东宫的侍女站在外围,她身边那几个都是今日从赵家陪嫁而来的,其中两个闻言走上前,一个扶住萧煜,另一个伸手要替他解下腰上的玉带钩。

萧煜醉后站不稳,搀扶的侍女又力气小,因此旁边的内侍一松手,他便一个趔趄朝旁边倒了倒,凌乱地走出两步,才勉强稳住。

而跪着替他松腰带的侍女手上力道未收住,扯得他腰侧被带着扭了扭。

“滚!”他阴沉着脸低头,冲那侍女怒喝一声,薄唇紧抿,眯起的眼里满是阴郁。

那侍女不了解他的脾性,愣了一下,俯身认错后,又要伸手去继续。

萧煜心底的怒意一下被点燃了,当即抬脚冲踹去。

他虽身子有些弱,且还醉着,可到底也是成年男子,怒时的力气一点儿也不小,这一下,恰踹在那侍女的心口,将她撞出去半丈的距离,直捧着心口蜷缩在地上轻呼不起。

“都滚出去!”他喘着气扶住一旁的架子,语气里满是不耐,自己伸手解着衣带,将外袍脱下丢在一边。

东宫的侍人忙都退下去了,剩下几个从赵家来的,不知他为何忽然如此大怒,也战战兢兢起来,却不敢直接下去,而是将目光看向一旁的赵玉娥。

赵玉娥蹙眉瞥他一眼,冲几个侍女摆手:“罢了,你们下去吧。”说着,她走到萧煜身边,搀着他进内室的床上坐下,冷冷道,“既然殿下如此瞧不上玉娘的侍女,玉娘只好亲自服侍殿下了。”

萧煜揉揉额头,想叫她也滚出去,可深吸一口气,到底暂时忍住了,任由她伸手取下自己头顶的发冠。

有人送了醒酒汤和温水进来,赵玉娥先捧着杯来令他漱口,又亲自拿绞干了的手巾给他擦身。

分明是与过去一样的事,只是换了个人,他便觉得格外不自在。

眼前的女人自然也是美的,成熟、丰腴、妩媚、艳丽,动作虽称不上温柔似水,却也算轻。

可他心里除了一阵阵的烦躁和不悦,再没有其他波动。

今日的一切,统统都不合他的心意。

“好了,你也下去。”

他歪在床头忍了片刻,最后忍不住将巾帕拿过来,自己胡乱擦了擦。

赵玉娥冷冷看着他的动作,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沉下来。

“今夜新婚,殿下难道忘了为何要娶玉娘?”

萧煜没说话,落在身边的手慢慢攥紧一旁的平整布料。

赵玉娥移开视线,起身走到妆奁边,小心褪下发间的簪钗,卸去脸上的妆容,再背过身去,将繁复的衣裳褪下,换上宽松的寝衣,轻声道:“不过这几日的功夫,殿下且忍一忍吧。”

说着,她熄灭屋里的灯柱,慢慢走到床边,在他身旁静静躺下。

丽正殿外,还有饮醉的宾客尚未归去,正歪坐在食案边,放肆地笑着赏最后的歌舞。

而远处的寝殿里,新婚的二人同榻而眠,却各怀心思,异常生疏冷淡。

……

归真观里,楚宁正靠在萧恪之的怀中,双臂也难得主动地搂着他的脖颈。

已过了子时,她却丝毫没有困意,好似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

萧恪之亦有些不平静,伸手在她如丝的长发上抚了片刻,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阿宁,朕还未同你说过朕母亲的事吧?”

楚宁轻轻点头,知道他是有话要说,遂抬起头,趴在他怀里,认真地看着他。

她自然听说过他母亲当初的事,只是那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他要说的,定是他自己看到的事。

“朕的母亲本是掖庭宫中最普通的杂役宫女。她出身平凡,在多数出身小官之家的宫女中,应当算是地位最低的那一拨了,可她从不怨天尤人。”

卫氏总觉得自己十分幸运。与她一同进宫来的贫寒出身的女郎们大多是父母双亡,被其他长辈卖进宫来,或是家中还有兄弟要供养,被父母卖进来的,她们总是被亲人抛弃的那一个。

可她不一样,她的父母生怕她一个十二三岁正长个子的女郎在兖州的饥荒下吃不上一口饱饭,听说长安的宫廷里每日胡饼管饱,才动了将她送来的心思。

她想,她是被疼爱的那一个。

直到后来,她夜里值守时,遇上醉酒的皇帝,阴差阳错下怀了身孕,虽被封为才人,却既不得其他嫔妃待见,也不被皇帝喜爱,她也依然未自怨自艾。

她对小小的萧恪之说:“六郎,你看,母亲过去在兖州时,连麦饭都吃不到,如今却会嫌这一碗羊肉馎饦太多,这样的日子,已经十分知足了。母亲没有别的期望,只盼六郎能平平安安地过下去。”

她生得眉清目秀,婉约清丽,算不得天姿绝色,可在美人应接不暇的宫廷中,也不显逊色,虽时常遭人冷落与嘲讽,却从不放在心上,依旧安心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