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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尘埃腾飞(149)

陈霭推脱说:“我今天晚上还有个实验要做 — ”

“现在还加班?你老板都死了,加班给谁看呀?”

“就是因为老板 — 去世了,所以想赶着做完好 — 交手 — ”

“你这工作干不长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现在拿的是老板这个项目的钱,她 — 过世了,项目肯定垮了,哪里还有钱给我发工资?”

滕夫人有点黯然:“那你得回国去了?”

“恐怕只能回国了 — ”

“唉,刚跟你处熟了,你又要走了。你还别说,真舍不得你呢 — ”

陈霭感动得一塌糊涂,她到美国来了这一年多,认识的人也不算少了,但真心惋惜她走的,恐怕还就数滕夫人了。滕教授上次还是显得很不舍的,但这次就没什么表示,小张这次也没提这事,大约上次她不肯跟他们任何一个人假结婚,把他们都给得罪下了。

这让她很有点悲伤,转了一大圈,死了两个人,最终还只交了滕夫人一个“整朋友”,其他都是半个朋友,四分之一个朋友,八分之一个朋友。也许异性之间根本不可能做“整朋友”,做到半个朋友的程度了,男朋友对女朋友就有非分之想了,如果女朋友不答应,朋友就做不下去了。但同性朋友也很难做,特别是她这个年纪的,都结了婚,有了丈夫孩子,哪里还有时间精力交朋友?能做到她跟滕夫人这样,就算很不错的了。

陈霭打完电话,煮了包快餐面吃了,真的到学校去做实验,倒不是怕滕夫人来核实她说的话,而是她有点东西做到快出结果的地步了,想赶着做完,免得交到别人手里还得解释一大通。

她刚才对滕夫人说“做完了好交手”时,本来是临时编出来哄滕夫人的,但说完了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呢。她这份工作完全是仰仗老板的这个项目的,现在老板死了,项目肯定也完蛋了,没人给她开工资了,她的工作就泡了汤。

经过了前段时间上上下下起起伏伏的折腾,她已经精疲力尽了,根本打不

起重新找工作的兴趣来,对回国也没有一点想法,既不热望,也不恐惧,赵亮怎么看,同事熟人怎么看,她全都不关心。她觉得自己已经大彻大悟了,人嘛,在哪里不是一活?什么面子,什么名声,什么金钱,什么感情,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为那些虚空的东西着急cao心,划不来。

第二天,大老板召集陈霭他们开会,说你们这个项目是我和 Dr. T (T 博士) 联合申请的,她是 PI ( Principal Investigator ,科研项目的带头人,科研经费主申请人),我是 co- PI (联合申请人),以前这个项目主要是 Dr. T 在负责,现在她去世了,就由我来负责这个项目了。你们都是这个项目的骨干份子,积累了很多经验,出了很多成果,我希望你们坚持干下去,不要让这个项目半途而废。

陈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错了意思,但看到实验室的人都很欣慰的样子,她觉得应该没会错,的确是保住饭碗了,而且不是他们求大老板保住他们的饭碗,而是大老板在求他们别找其他饭碗,这种感觉真好。

她很庆幸这两天没为工作的事着急,不然可不就白急一场了吗?由此她得出一个结论,做人还是慢性子好,很多事情,你等它自己转来转去,说不定就把解决方案转出来了,等到实在转不出解决方案的时候,再着急也不迟,可以少急白多少头发啊!

难怪大老板总要过问他们这个项目呢, Co-PI 嘛,怎么能不过问呢?这么说来,她老板抱怨大老板管得太紧,就有点不对头了,人家是 co-PI ,又是大老板,理所当然应该管嘛。如果她老板不为这事生气,也就不会想到调 N 大去,说不定就不会出事了。她由此又得出一个结论:人还是不能太争强好胜,要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自己的健康有好处。

她在午餐桌上把保住饭碗的消息一讲,大家都觉得她吃了亏:

“你们这个大老板太狡猾了,他又没做这个项目,说不定懂都不懂,以前肯定是仗着自己是大老板,逼着你老板让他做 co-PI ,现在你老板死了,他应该让你来做 PI ,怎么他自己就做了 PI ,还让你们给他打工呢?”

“不说做 PI ,至少也要给你一个 co-PI 干干吧?这完全是欺负我们外国人!”

“去问他要 co-PI 的位置,他不给你,你就走人,看他这个项目怎么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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