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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嫁(112)+番外

显德帝显然还觉着林相绷着脸的模样颇为有趣,嘿嘿笑了两声,有点讨好,又有那么点莫名的得意,蒲扇似的大掌往袖子里一揣,十足十乡下闲汉盘炕头说家常的架势。

“文若何必客气?天下虽大,又有几人能听我啰嗦一回?”显德帝不无感慨,显然决计不会放人:“我称孤道寡,如今连家当传给哪个儿子,都怕家业不稳,人心生变。反正今儿都起了头,不趁机跟你说说话,岂不是让你们白白操心一回?”

说到最后,显德帝骨子里那股子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惫懒劲儿又冒了出来,一如当年振臂一呼自立为王之时,浪荡而不羁,眉梢一挑却又凌然逼人。

林相苦笑一声,思及多年君臣之谊,终是缓了脸色,叹着气微微颔首:“您说吧,臣听着。天下人都知道我通晓许多皇族辛密,想来也不多这一桩。当年苍坡一见,我奉您为主,自此天南地北,莫敢不从。”

天家无小事,显德帝向来勤政爱民,待亲近属臣也算得上一片赤忱,林相辅佐他多年,也知他登基后诸事千头万绪,不免一时软了心肠。

一听出林相语气松动,显德帝滋溜一声便顺杆爬到了顶,一拍大腿叫了声好:“这才对!林文若虽是个书生,但一身胆气连二马那个老匹夫都是服气的,你不来听谁还能听?”

林相虽不记得平国公马不平何时又多了这么个诨号,可只瞧一眼显德帝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他便忍不住眼皮一翻冷哼了一声:“臣亦是凡夫俗子,自然也有私心,端王殿下如今是臣半子,还请陛下三思而后言。”

赐婚圣旨明发,贺芝与林斓的亲事板上钉钉,罗夫人在家已经兴致勃勃盘起了女儿的嫁妆,林相如今也算是皇子岳父,林氏与陈、谢、王等家一样,于立储一事绝无可能不偏不倚。

显德帝挑了挑眉,打量林相一眼,嗤笑一声:“我当然晓得,原本傅老头每个月雷打不动上折子劝我分封诸子镇守四方,你总拦在前头,觉得皇子手握地方大权绝非久安之计,前朝前车之鉴尤未远矣,可如今他们再说皇子就藩,你也觉得一地赋税供养王府也是可行之策。”

“事易时移,斓丫头是你爱女,你为她打算一二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可是我知你,你绝不会因为老六是你女婿,就为了他动摇国本。他若是没那么大本事又生出了那么大的野心,你怕是能捆了斓丫头回家,逼她义绝。”

当年林相林文若一个惊才绝艳的世家子弟一入仕便毅然投入显德帝这乡野莽夫的帐下,不知惊掉了多少人下巴。

彼时显德帝兵不强马不壮,粮草常常捉襟见肘,不说旁人,连显德帝都百思不得其解,问过林相好几回为何独独挑中了自己。林相当时每每为了战事点灯熬油苦思计谋,又要帮着打理所占城池的民生政务,听着显德帝屡屡发问初时还能耐心解答一二,后来便干脆冷着脸回一句“为天下苍生”便将碍事的主公撵了出去。

林相爱护妻子儿女之名世人皆知,显德帝却知他心中更重天下国朝,于大义上绝不会因私废公,为子女陷百姓于水火。

一番话堵得林相哑口无言,只能悻悻哼了一声,显德帝好笑的摇了摇头:“你担心斓丫头,老六他们是我亲子,我又岂会让他们的子孙无着?盐铁之事不能旁落,此事你也赞同,一地赋税我却不至于舍不得,算不得什么。”

“至于储位人选,我知你极恶老二,不过是深知我心意,从来不太与他计较。我今天便同你交个底,你猜的不错,老二在我心里早已是废了。”

提起那个不孝子,显德帝眼神都冷了下来:“我看了这么多年,老二那个东西本事稀松平常、刚愎自用,偏偏还刻薄寡恩、气量狭小。谢大也是个英伟男儿,文韬武略,竟因着点滴血缘阖族蒙了眼上了老二的贼船。”

“可谢氏再重,重得过江山万民?便是背着兔死狗烹的名声,我也不能纵着他们推老二争位。”

显德帝捏了捏手指,轻轻叹了口气:“你怕新君容不下兄弟,担忧女儿,都是我的子孙,我又岂能挑个对兄弟不仁、御下无义的东西?不然到了底下,我又有何面目见我贺氏先祖,又如何对得起你们这些兄弟?”

前头三子尽皆夭折,一心求取的发妻撒手人寰,连后头李氏所出的贺康都是落地便吃汤药,身体孱弱,显德帝也曾为子嗣愁苦,后来终于得了贺清屏这么个健壮可爱的儿子,显德帝难免对其寄予厚望。

结果壮了谢氏与陈氏相争之心,贺清屏本人却是越发不堪。

“老二断断不成,”显德帝动了下脖颈,阖眼说道:“老大身体太弱,性情阴鹜,也不成。老三性情倒是敦厚,友爱兄弟,亦有勇武之风,又是皇后所出,传位于他纷争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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