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级建造师(345)

第二天是星期六，上午十点钟的时候，还不等周序去店里找孙依莲，段长生就给他打来电话，说是想请他吃顿饭。

托付

六支沟，也就是六安路，有条三十年前修的旧水渠，大约有十米宽，三米深，半渠子水不知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渠边用鹅卵石铺了条绿荫小道，勉强够俩人并肩而行，周序和段长生在小道上默默走了许久。

“我喜欢她，不，我爱他。”爱这个字，段长生说得很轻，很柔，如一片叶子害羞的落在周序的头上，若有若无的触碰了他的发梢。

周序停下脚步，第一次认认真真从头到脚打量了番段长生，这是个瘦小却结实的男人，方脸膛，高鼻梁，小眼睛，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质朴，笑容里是毫不做作的羞涩。

他的表情里的确有一种爱情，愉悦而满怀希望的爱情，但这依然只是表象，还不至于让周序完完全全的信服。

周序不动声色的道：“肚子有点饿，我们找个地边吃边聊。”

周序带段长生去了四支沟，那里有家新开的日本餐馆，寿司，鱼生，乌冬面，清酒，盘腿坐下，钱长生好奇的看着服务员端上来的花花绿绿，没有一样东西他叫得上来名字。

“你爱她？”周序问道。

“是的，我爱她。”这个爱字，段长生重重说出了口，然后长出了口气，解脱后的松快洋溢着整间小屋。

“你爱她什么呢？”周序不依不饶，步步紧逼，想逼出段长生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真实，因为段长生的表白太过突然，太过勇敢，所以周序才感觉得有些蹊跷，有些怀疑。

“她很美！”段长生脸上满是腼腆而骄傲的幸福。

“这也是所有人的看法，是的，她很美，但她的美又与众不同，你觉得呢。”

段长生没有说话，他急切的张着嘴，眼神焦灼而自责，周序知道，段长生有迫切想要表达却表达不出来的东西。

“是善良柔弱的美，是让人很舒服很信任的美。”周序微笑着道。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美。”段长生不住点头，激动得差点要蹦起来以摆脱盘腿造成的约束。

“她比你大四岁。”

“大四十岁我也不在乎。”

“可是，再完美的人也有缺撼，她不能生育，你知道吗？”

“这个我知道，但我更不在乎，我有妞妞就足够了，而且，她对妞妞的好，周哥你也看见了。”

“你……”周序本来想问你怎么知道她不能生育呢，但猛然间醒悟到还是不问的好，很明显，孙依莲愿意把自己的伤疤展示给段长生看，这就说明在医院朝夕相处的七天里，她最终被段长生无微不至的照顾打动了。

“可是，她晓得你爱她么。”

“她晓得，也是她让我来告诉你的。”

难怪段长生这么有勇气，周序默不做声，继续观察段长生，眼睛一眨也不眨的观察了好一会，然后他放心的确定了，这不是段长生一时的心血来潮，更不是什么无可抑制的原始冲动，段长生已经准备好了，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止他对孙依莲的爱，就像谁也不能阻止太阳升起时光明对黑暗的替代。

“我的坏运气终于到了头。”段长生快乐的道。

“是的，我们应该喝点酒庆祝一下。”周序正式参与到段长生的欢乐之中。

段长生大喜过望，将满杯清酒一饮而尽，不过，在咂了咂嘴后，他皱起了眉头，看来，清爽醇厚，有点果香余韵的清酒并不适合这个长年卖苦力靠散白酒解愁的男人。

“我表弟买了辆大货车跑长途运输，打了好多电话请我去帮忙，所以，过几天，我就要回老家了，先学驾照，再去跑车。”

周序放下刚端起来的酒杯，才理清的思路又涌进了迷雾。

“可是，孙姐怎么办呢，妞妞又怎么办？”

“她们和我一起回去，县城里一样能卖衣服，可能会少赚点，但全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妞妞转到那边上学也有好处，听说三江市的中学不好进，而我们县城的中学恨不能到处抓壮丁。”

“为什么？”

“一个是因为计划生育搞得好，娃娃生得少了，另一个是因为太穷，穷得人都往大城市跑，慢慢的，县里学校就招不满学生了。”

段长生不是个夸夸其谈的人，更不是个会耍心眼的人，他这么说一定是征得了孙依莲的同意，周序即将面临又一个告别，这个告别虽然不会令他感到刺骨的疼痛，但在这一刻还是带来了莫名其妙的心神不宁，心神不宁让他有点失态的连饮三杯。

为了掩饰失态引起的难堪，周序用筷子指着盘子里的寿司，道：“尝尝这个，听说你老家在山区，因为潮气重，所以当地人都嗜辣，可惜这儿没辣椒，不过，你醮着芥末吃也是一样的，就碟子里绿色那玩意，多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