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一级建造师(466)

作者: 楼已 阅读记录

苏克这个植物所基建处的土皇帝也犯了同样的错误,你没有李白、柳咏、侯方域的才华不要紧,老老实实去会所放松放松没人笑话你,但你收集人家女同志花裤头并工工整整写成科研笔记就非常不厚道了,既然你做了荒唐的初一,就别怪三江百姓做了绝情的十五。

按照传统,子不教的罪名只能由苏克的父亲来承担,原本挺达观向上,看上去只有四十来岁更像苏克兄长的老苏同志一夜间须发尽白,口腔里长满了燎泡,如果儿子只是一个贪污的罪名他还可以勉强说服自己原谅他,但再扣上个超级变态的大帽子,那便是老苏再也无法承受之重,他感觉自己到了无颜再见江东父老的地步,身为顶天立地的男人,他没有楚霸王的蛮力,却有不逊于楚霸王的勇气,于是乎,在大年三十的夜晚,在鞭炮齐鸣、烟花绚烂的普天同庆中,老苏毅然跳进了比乌江还要宽还要深的滚滚辉江。

老苏的死,让顾榕暂时收起了对婆婆积怨已久的恨意,也按下了早些召回吕凡的冲动,她艰难的挺着大肚子,在周序、李国球、韩萍的帮助下,给老苏操办了一个简单而不失体面的葬礼。

就在大家关注的重点放在要不要把老苏的死通知苏克时,苏克的母亲,另一位羞恨难当、万念俱灰的老人,不知从哪儿弄了瓶“百草枯”,她穿上那件当年和老苏结婚时穿过的旧呢子大衣,戴上了结婚时老苏送给他的唯一贵重礼物—上海牌手表,怀里抱着俩人在东方红照相馆照的革命化结婚照,安静的躺在洞房夜盖过的绣着鸳鸯的大红绸缎被面上,没有半分犹豫的将那瓶“百草枯”一饮而尽,一滴未剩。儿子带来的耻辱可以咬牙掩盖在对孙子即将来临的期盼中,但相濡以沫几十年的老伴一声不吱的愤然离世,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其他的都不重要了,她得赶紧去追她的男人,她怕去晚了,就不能和他一起投胎,再续下一世的夫妻情缘。

“你怎么样?”周序觉得自己问得很愚蠢,却又不得不这样问。

看着眼前许久未见的顾榕,周序突然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陌生,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为了朋友拿起砖头就敢和人拼命的狠丫头了,也不是那个知道有人偷看她洗澡还笑呵呵的夸自己有魅力的傻丫头了。家人五天两个葬礼,丈夫声名狼藉蹲了大狱,可她却没有表现出一个女人面对天降横祸时应有的慌乱、悲伤、忧郁、愤怒、凄凉,周序反而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想刻意压制却怎么也压制不住的轻松、喜悦、憧憬、解脱。

“还能怎么样呢,他都那德性了。周序,你该不会劝我学王宝训独守寒窑,守身如玉吧,我他娘的也想呀,可你倒是从他身上找一点薛仁贵的影子给我瞧瞧啊!所以,他不是薛仁贵,他是金陵好大雪的花花公子薛蟠薛大少,我高攀不起,也侍候不了!”

顾榕非常感激周序和李国球夫妇这些天的忙前忙后,没有他们的挺身帮忙,光凭她和她那被一连串意外吓得魂飞魄散的父亲,绝对办不下来接踵而至的两个葬礼。但她却不想和周序从此有更多的交集,因为每当看见周序,她就会看见自己的过去,然后就会变得软弱不堪,而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强势和勇气,既然苏克的父母都不在了,她还要顾忌什么呢,她要离开三江,带上父亲、醒醒,还有肚子里的儿子回到樟城去,她将不兑现和吕凡的上一个承诺,然后再给他一个新的承诺,她会和他在樟城共同迎接他们爱情的结晶。

永别了,三江,窗外的高楼和烟囱让她感到厌烦,她不想从此再和这片土地有任何瓜葛,包括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和事。

于是,她带着一丝残忍,故意冷漠的对待周序,故意学着苏克的语气,不停的斥责周序,把他说成是一切不幸的源头,她的每一句话都狠狠击打在周序最脆弱的地方。

终于,她得偿所愿,周序在茫然的痛苦中向她道别,然后躬着背,步履蹒跚的慢慢消失在她的视野中,雪开始在下,雪花一片一片,冰冷的砸在周序的头上,也砸在顾榕痛得直抽搐的心尖。

所有的屋顶、树丛、道路都被白色覆盖,周序在纯洁的宁静中劝慰自己:顾榕才不是那样的人呢,她只是被一连串的打击剥夺了理智,发泄一下未必是件坏事,她就要生孩子了,身边没有熟人怎么行,过个五六天,等她气消了,还是要来看看她。

刚回到家,周序就接到了史晓明的电话:“我终于想起那个戴墨镜的络腮胡是谁了,我在慕州见过他,安卉倒在地上时,他就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