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没有人是享受的,哪怕是占尽优势的一方。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紧张、惊惧,还有不忍。
“不能这样……”
“不该是这样……”
李玺抓着魏禹的手,喃喃道。
他骑着马冲到阵前,敲响休兵鼓。
然后,用长安话冲着雍州兵大喊:“雍州兵是定王带出来的兵!入营的那一刻,你们就立过军令状,誓死效忠定王,舍命护佑百姓——如今,你们要对定王长女亮出长矛吗?”
“你们的家在长安,你们的亲人在长安,你们想让长安的城门染上鲜血?想让亲人看到你们满面凶残吗?”
近处的人听到了,不由自主放下兵刃。远处的人不明所以,也跟着停下动作。
魏禹手持盾牌护在李玺身前,冲着人群道:“三郎,你家娘子要生了,等着你回家给娃娃买长命锁呢!”
无论是雍州兵,还是镇远军,叫三郎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快当爹的也有那么几个。
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郎,听到这话,再看看自己手上未干的血迹,有人禁不住,掩面大哭。
“不打了!老子不跟自己人拼命!”
“回长安!我们回家!”
一个带头,就有无数人跟随。
雍州兵纷纷止戈解甲,站到镇远军一侧。
清河王叫喊,大骂,踢打,都无济于事。
他忘了,这支队伍原是定王带出来的,这些兵的父亲、爷爷都是定王的心腹,他们也是听着定王的英雄事迹长大的。
雍州兵效忠的是定王,足足十六年,清河王都没收拢他们的心,他们还是选择了李仙芝。
这就是大业兵家的传统,父子相承,兄弟相继,宁死不叛。
就这样,兵不血刃。
三万雍州兵尽归镇远军。
十六年,终于回家了。
第91章 做太子吧!
清河王被他看不起的“小丫头”李仙芝生擒, 五花大绑押入长安城。
仗打了没多久就被李玺阻止了,受伤的人有,伤得却不重。
进城的时候却一个个吊着胳膊, 瘸着腿,躺在单架上, 血乎乎的。
——这主意当然是魏少卿出的。
百姓们一看就心疼了,直呼造孽。
都是大业兵, 何必呢?
太学学子群情激愤, 怒而罢课, 身着白衣, 手执朱笔,从太学浩浩荡荡地走到承天门,口中高呼:
“政治清明, 国之将兴,安敢动兵戈?”
“乱臣贼子, 当诛之灭之, 以儆效尤!”
御史中丞崔沅“冒死”直谏:“《史记》有言:法之不行, 自上犯之。清河王拥兵作乱, 是谋逆大罪,虽是宗室, 亦不能姑息。”
一众宗亲打好了腹稿、做足了准备, 正要求情,李鸿先哭诉起来:“清河王是先帝的亲兄弟,朕的亲叔叔, 纵然犯了大错,朕一个做晚辈的,怎能要了他的脑袋?”
话音一转:“夺了爵位, 去给先帝守陵吧!”
宗亲们还没反应过来,圣人便一锤定音。
就这样,百姓们还不满呢,一个个恨铁不成钢。
“圣人也太包子了,就这都不杀头?”
“哪里是包子?分明是仁慈!”
“唉,想来是看在先帝的面子上吧,清河王怎么说也是跟着先帝爷打过天下的。”
“仗着有功就横行无忌可还行?但愿下次圣人能强硬些!”
“可别有下次了……”
想来,也没有下次了。
杨氏幽禁感业寺,晋阳大长公主远去洛阳,清河王贬为庶人,宗正寺卿被夺了官职,圣人一通操作,毫不拖泥带水,惊得一干宗亲个个缩起脖子,再不敢造次。
新上任的宗正寺卿是渭南郡王,圣人的堂兄,为人耿介忠正,不结党营私,不参与夺嫡,是个纯臣。
他上任后办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明李玺身世,修改李氏族谱,把李玺改到圣人名下。
李玺老大不乐意,努力强调:“我阿爷就是定王!”
还扒着渭南郡王的袖子不让他写,并许给他无数好处。
渭南郡王不为所动,用左手握笔,一笔一画把他的名字写在“帝子”一栏。
当真铁面无私。
李玺气鼓鼓地跑回福王府,决定死也不搬家。
李鸿见好就收,也不强迫他,只是命工部拆了福王府的大门,把门前的六尺台阶加高到八尺。
这是皇子的规制。
百姓们兴致勃勃地吃瓜。
李玺蹲在墙角画圈圈。
二皇子御马而来。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李玺蔫了,二皇子笑了。
“我说为何从小就稀罕你,原来是亲弟弟。”
李玺努了努嘴,闷闷道:“还和从前一样,是不是?”
“不然呢?”二皇子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