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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死不渝(264)

一捶定音 ! 还是老规矩 ,他一句话就把什么事都敲定了。她本来打算把谈话定位在普通朋友或者分手夫妻的位置上的,但被他这么一叫一抒情,普通朋友分手夫妻一边滑掉一只脚,跌进“普通夫妻”的罗网里去了。她垂死挣扎了一阵,还是没办法把她妈妈教的话说出来,只问:“你的伤 --- 没事吧?”

“没事,都是皮ròu伤。真是太感谢你了,还叫爸爸跑这么老远来看我。我留他多玩几天,他也不肯,一定要跟车回去,我那时行动不便,没能陪他到处逛逛 --- ”

她发现他还是那样,叫“爸爸”叫得没一丝踌躇,如果不是他父亲英年早逝,她还以为他在说他自己的爸爸呢。她对他的妈妈,总是很难叫出一声“妈妈”来,那种难度,完全像是一种语言障碍,是发音技术问题,就像她教的那些学生发不出“ thank you ”里“ th ”那个夹舌音一样,要么舌头伸不出来,要么就是舌头伸出来被牙齿死咬住,没法让气流冲出来,所以他们总是拿“三”或者“丹”来代替。

她卑鄙不下去,只好把妈妈抬出来做替罪羊:“我妈说 ---- 我妈妈她 --- 她挺担心你的 --- 她说 --- 她叫我转告你 --- 别参加那些危险的 --- 活动 --- 免得出了事 --- 你妈妈会担心 --- ”

她“我妈妈”“你妈妈”地纠缠了一阵,感觉效果不好,有点适得其反,本来是想既把关心的意思表达到,又把“普通朋友”或者“分手夫妻”的立场表达出来的,但被她这么“我妈妈”“你妈妈”地一扯,反而起到了巩固两家亲戚关系的作用,有种“石亲家关心乔亲家”的感觉。

他果然是这样理解的,感激而不涕零地说:“你替我谢谢妈妈,叫她别担心,我没事的,这次是因为下面的群众刚发动起来,需要我过去给他们掌一下舵,我已经叫他们注意不要让那些劳改释放犯之类的杂质混进队伍里来,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的 --- ”他把 M 县发生的事讲了一下,临了突然冒出一句,“如果你在 D 市就好了 --- ”

她以为他要诉说思念了,很有点尴尬,连忙来稳住自己,生怕被他七思念八不思念地打动了,结果却听他说:“如果你在 D 市的话,我们可以把黄海叫过来,帮我们发动钢厂的工人参加这次运动 --- ”

她一惊,正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黄海都已经结婚了,你怎么还在疑神疑鬼的?”

“我不是疑神疑鬼,”他很坦然地说,“我只是想利用他对你的那点意思,让他为我们的事业做点贡献。你知道我这个人的,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就影响事业。再说我知道你跟他没什么,他是有那个意思,但你不会。在这一点上,我对你是有把握的,如果他没结婚,他这么追你兴许还能打动你。但他既然结婚了,而且娶了那么一个人,你就不会做傻事了。我不是说你不会背叛我,而是说你不会跟一个精神病人抢她的丈夫,抢她唯一的精神寄托,你的道德观绝对不会低到那种地步 --- ”

她感觉耳朵发起烧来,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他是真的过高估计她的道德观,还是知道了她跟黄海的事,在那里讽刺她。她赶快撇开女人谈事业:“黄海能帮你什么忙?”

“他以前在这里搞过社会调查,有一定的群众基础,如果现在由他去发动工人,效果肯定比我们去要好 --- ”

“你们 --- 发动工人干什么?”

“光靠学生是搞不成事的,学生只能起个火种的作用,起个宣传机的作用,唤醒那些沉睡的民众,但真正大捶定音的,还是工人 --- ”

她只觉得好像在看一部革命电影,他就是影片里的男主角,说的话都有点像台词,但她不是里面的女主角,而是一个半路开始看电影的小孩子,摸头不是脑的,恨不得有个人能让她扯住袖子问一问“好人坏人?”。她问:“为什么工人可以 --- 定音?”

他呵呵笑了几声,指点说:“你想想啊,学生能用什么威胁政府?罢课?虽然学生大面积罢课的话,政府脸上不好看,但也就是脸上不好看而已,不会影响国家的经济命脉。一个国家只要经济不倒,别人就拿它没办法。所以如果你想用罢课来迫使政府让步,那你就等到下辈子去吧 ! 但如果全国的工人都起来罢工 --- 那就不同了。还不说全国的工人,只要一个关键工业的工人总罢工就成。比如电力工人,真要是全国的电力工人起来罢工,我保证要不了一星期这事就成功了 --- 现在离了电谁能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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