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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死不渝(6)

于是她捱到最后一分钟才交卷,但还是出了问题。她当时就呆了,恨不得跑回考场把试卷拿回来重新做过,那些题她肯定会做,如果给她机会,她肯定都能做对。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了,因为试卷是一考完就密封起来送走了的。

她不知道那天是怎么捱回家的,反正回家之后把这事一讲,全家人都呆了,她跟她妈妈都是呜呜地哭,她爸爸跟她弟弟就大眼瞪小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爸爸才镇定下来,跑出去找这个找那个,但谁也没办法挽回这一点。

这不啻于当头一棒,后面几天的考试,虽然她尽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想把剩余的考好,但遇到了这样的事,哪会不影响心情和考试状态?分数出来之后,她发现她跟什么 A 大 B 大的好学校是彻底绝缘了。

这事在那些“洞洞”中成了头条新闻,几乎人尽皆知,一个原因可能是太出人意料了,另一个原因可能是有些人本来就很眼红她的跳级,这下好了,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大家碰见她或她家里人都要说起这事,老师遗憾地说:“啊?你怎么这么粗心?连卷子反面都不看一下?老师不是说过要仔细,要仔细吗?”

她无话可答,老师的确是一再交待要仔细,要多检查几遍,不要急于交卷,交卷早,也没人给你加分,那何必要早交呢?要检查、检查、再检查。

她说:“我是检查、检查、再检查的呀,我也没有提前交卷啊,但是……”

刚开始她还解释一下,辩驳一下,但她发现越解释人家的批评就越重,越辩驳人家问得就越多,于是决定什么也不说了,尽量躲着这些人就是了。但是“这些人”真多啊,有的不满足于在路上碰见说几句,还转程深入到她家里来教训她,教训她父母,顺便也教训一下她弟弟。教训她的还算是好心的,那些幸灾乐祸的人,完全就是到她家来嘲笑她几句的。

有的现身说法:“我每次不管做完什么试卷,都会从头到尾看一遍,数数有几道题,每题多少分,看能不能加到一百分。如果你那时跟我一样,把每题的分加一加,就不会漏题了……”

有的痛心疾首:“你怎么这么粗心?这可是‘一考定终生’的时刻啊……”

还有的挖到根子上去:“你先就不该跳级的,不跳级哪里会有这种事?你看我的孩子我就不让他跳级。是谁建议你跳级的?你应该告那个老师,他耽误了你的一生 --- ”

说这话的人有很多当初也是竭力撺掇她跳级的,那时几乎没人不赞成她跳级,有的家长还专门为这事到学校去扯皮,说学校偏心,怎么没让他们的孩子也跳级。但她也没用录音机把人家说的话录下来,所以现在也没法证明那些人当时是赞成她跳级的,也应该负一部分连带责任。

也有的不同意告老师:“怎么能怪人家老师呢?老师只让你跳级,又没让你只做卷子正面的题 --- ,还是要怪你们自己 --- ”

还有更厉害的:“什么做漏了题啊,都是借口。考不好就承认考不好,还偏要找个遮羞布,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 。我早就说了,谁知道她平时的那些高分是怎么弄来的 --- 。现在好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就真相大白了 --- ”

她的父母本来是想让她复读一年再考的,但是他们那个高中早已人满为患,根本不允许复读,如果她想复读就得到很远的县城去,不光要交一大笔钱,还要排队,像他们这样没县城户口的,还不知道排不排得上。

她自己是坚决不复读了的,现在就被人这么穷追猛打地教训,如果还去复读一年,那不得再听一年的教训?那还叫人活不活了?她决定就到录取她的 C 省师院去读书,学校远一点,也没名气,但总比呆在这个小山沟里被唾沫淹死好,谁能担保复读一年就一定能考得好呢?

于是在八月的一天,她由父亲陪着,仓惶逃到了位于 D 市的 C 省师院。

艾米:至死不渝(2) 2007-08-01 07:20:01

刚到 C 省师院的那段日子,石燕几乎每晚都躲在被子里哭。 C 省师院太让她失望了,学校没名气也就罢了,学不到东西也就罢了,本来她也没指望在这里成什么大气候,只指望尽快熬过这四年本科,一毕业就考研究生,考到一个好学校去,扬眉吐气,从新做人。但 C 省师院的问题远远不只是没名气,完全象个充军流放之地,这四年怎么熬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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