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下(21)
时至晚间九点,聚会上,一旦有人要先走,接下来众人兴致减半。几个男生也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准备一同回家。
原请珵披上外套,取了钥匙,“我送你们女生回去。”
众人随意收拾一下衣着,往大门口去。
天上金黄的圆月高挂,结白光晕溜到树梢,致使翠绿叶片上的一颗晶莹的水珠轰然滚落,引发蝴蝶效应,飒飒的凉意从脚底蔓延而上。空旷的街道,肚子饿了,它张开大嘴,狂喝西北风。
风吹,原请珵不由地连续咳嗽几下,他扭头,发现乔年在身后。
“你也要回去?”原请珵问。
“对呀。”乔年点头,不忘提醒道:“你喝酒了,别开车。实在不行,我帮你开,送她们回去。”
原请珵弹了他脑门,直接甩话:“不开车,不过你在家等我先。”
乔年固执道:“我也得回去了。”
“不看狗狗了?”
“不就在我面前吗。还在摇尾巴。”乔年笑着嘲讽。
原请珵走近,他比乔年高了半个头,垂眼望着对方,说:“等我回来。”
“为什么。”
“你和他们不一样。”
乔年忽然间心生微微触动。
原请珵被酒水泡软的眼神像伸出了手,牵住乔年,挽留他。
“请珵好了没啊!”有人催道。
“马上。”原请珵回应,转脸又问:“想吃什么夜宵,给你带。”
乔年见他的朋友着急了,推搡着原请珵,说:“不用了,我不吃。那你快去吧,我等你。”说完,他把围巾摘下来,圈到原请珵脖子上,正帮他打结,“别着凉了,哥。”
原请珵在他耳边轻声笑说:“谢谢乔妹,你果然是爸爸的贴心小棉袄。”
乔年双手稍一用力,原请珵的脖颈霎时一紧,蹙眉道:“你要勒死我吗?”
“嗯?我可舍不得。”
热乎乎的围巾裹着原请珵的脖颈,乔年的体温尚存。还有淡淡清香,很好闻。
闻起来仿佛自己化身一抹温顺的浅绿色,偏安一隅,微风摸头。
妈的,一个男的为什么身上总是这么香。原请珵心想。
他转身,才敢偷偷把围巾拉到鼻子处。
这种冬日里温暖简单的感觉,他胡诌了个无聊的比喻,乔年像捧在手心里的优乐美,暖暖的很贴心。
呕。恶俗。
原请珵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乔年果然站在大门口没走,目送他离开。
乔年双手抱臂,身子慵懒地微微斜靠在门框。见原请珵转头看向他,乔年笑了笑,用口型虚虚地说了三个字:乖、儿、子。
然后招招手和他告别。
以他们多年的默契,原请珵秒懂唇语,做了个愤愤不平的表情。
关门后,才彻底曲终人散,一腔空虚。
乔年隐隐约约地黯然神伤,他大概了解,那个女生和他关系很好。
高中将近快两年缺席的时光,他怎么也填不回来。原请珵遇到了谁,他们又有怎样的对白?
他在外舞蹈训练,原请珵在本地读书,见面只靠微信视频,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手足情深,基本上报喜不报忧,也不多谈论它事,苦和汗吞在肚子里,只剩互相鼓励。
距离高考前几天的温书假,是他们长久分离以来第一次见面。在车站,原请珵没有通知乔年自己来接,他特意等他。
乔年一见到他,拖着行李箱,忍着发酸的红鼻子,思念在作祟,他发了疯朝他冲过去。
开口第一句话不是久别重逢后客气的寒暄,而是气喘吁吁地脱口而出:
“原请珵,别来无恙。一直以来,我特别想你。对了,你有女朋友了吗?”
逐字逐句都是发自肺腑。
原请珵走后,乔年也没闲着,他从小就爱干净,这乱七八糟的环境着实刺眼。他把杯盘狼藉的桌面扫荡干净,收拾各种包装袋,又拖了地板。
一系列精心细致地清扫,将近一个多小时才结束。
乔年在洗锅,听见轰隆隆的雷声,紫光一闪一闪,尔后暴雨直接瓢泼,来得太猛,毫无衔接痕迹。他擦了擦手,赶忙打电话给原请珵。
“你在哪里?外面打雷了,下雨了,我带伞先去接你。”
“不担心,就几步,我就到门口了。”
两三分钟后,原请珵推开家门,他风尘仆仆归来,头发漏雨,黑色羽绒服水光蹭亮,承载着暴风雨的洗礼。
这一番折腾,他也酒醒今朝了。
原请珵只见偌大的客厅焕然一新,瓷砖白得反光,粉色的饭盆又添了猫粮和水,换上绿色小恐龙睡衣的甜心正埋头大吃,不停地舔碗,快活极了。
壁灯开着,一小圈暖黄的光芒,像小太阳在微笑,说欢迎回家。